距離譚八最後一次見到望涯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那回她打聽了譚三躲債期間發生的事,在此之後,無論他到哪邊打聽,亦或是四處蹲守,都再找不到她的身影。
賀微也一樣。她甚至找了張行簡,得到的答案也是同樣的,望涯不見了。
然而張行簡無暇顧及,在望涯失蹤後的第三天,豫王當街行刺微服出訪的太子,好在太子暗衛衆多,趙宇才沒能血濺當場。事發後,趙俨下凡來了,不知打哪兒來的消息,徑直圍了豫王府,誰知豫王已經沒了蹤影,留下一府的侍妾庶女。這事還沒完,坊間開始流傳起有關趙宇的身世,傳聞,太子不是先太子的親兒子。
這謠言實在荒唐,但究察起來,卻發現并非空穴來風。太子的生母,曾喬裝打扮,出宮私會過,而說這話的,原是她身邊的宦官,後來太子出世,便被安排給趙宇了,日日在旁伺候,一副忠仆模樣。
當然,此忠仆當日就被處死了。
緊接着,趙俨罷朝六日,再次主持朝會時,竟動了廢太子的念頭。
這還是沒完,散朝後,趙俨忽然頭痛欲裂,栽倒在地,醒來後狀若瘋癫,提着劍要砍了趙宇母子,幸而還沒動手,就又昏了過去。
皇帝歇菜,群臣這才發現,眼下太子‘非太子’,長子‘非長子’,細數下來,竟隻剩下一個稱病的慶王了,于是,慶王的羽翼逐漸豐滿,各派開始倒戈。也有說背後推手是慶王的,可聲音微弱到近乎沒有,直到最後,竟沒人開口了。
眼下的朝廷,慶王黨衆多,其餘的,一些還沒看清局勢左右搖擺,另一些,就是張行簡這樣明面上和慶王對立的,再有,就是還在垂死掙紮四處奔走的太子黨,俨然已經是一團亂麻了。
沒人在意到,身處地牢的望涯。
這是她難得清醒的時候,外頭漆黑一片,屋子小到擡手就能碰到對面的牆壁,這是一副棺材吧……這确乎是一副棺材。
她記不清今天是第幾天,是白天還是黑夜。
門鎖處傳來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随後,沉重的木門被打開,一穿灰色道袍的人推門而入,手上端了個木盤,上頭放了碗腥臭的藥,再有一副銀針。
他的腰牌上,寫着:無為。
望涯動了動,她的腳上戴着鐐铐,随着動作發出沉悶的響聲。門一開,外頭的燭光照進來,她很久沒看見光亮了,此時正盯着微弱的燈光發愣。
無為将東西放置在一旁的桌案上,輕聲道:“喝了吧,今天的有點苦,忍一忍就好。”
“好……” 她照做,因為太過乖巧,甚至得了兩枚蜜餞。
無為打量着望涯,想不通她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竟讓趙邕親自過問,還帶了曹夫人前來探望,那個女人想殺掉望涯來的,好在自己及時阻止,這樣好的八字,死了真是可惜。
“施針了。” 無為點了燭火,将銀針放在上頭烤炙。
望涯再次陷入一片混沌中,半夢半醒,她聽見屋子裡有很多人。
趙邕。
張行簡。
皇帝。
太子。
曹封。
……
最角落裡藏着的,是西亭侯。
他們張牙舞爪,要把她拖進深淵,他們都一樣,要她去死,拿她墊背。她不斷逃跑,卻又一次次被拖拽,直到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一具骷髅,骨架上零星粘着碎肉,孤零零地飄搖。
燭火沒來由晃了一下。
無為看着望涯的眼神一點點渙散,她一動也不動了,像隻将死的野貓。
“置之死地而後生。” 無為獨自念叨着,他要送望涯去死,再把她從煉獄裡救出來,是為長生不老藥,明天,就是她涅槃的日子了,真好。
他走了,還帶走了那點微弱的燭火。
屋子裡再次被死亡的陰影籠罩。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人猛然驚醒,像失水的魚重新沒入河中。望涯回魂一般喘着粗氣,身上出了一層冷汗,垂在床沿的手止不住顫抖。
這是第十六天。
那是無為,他替趙邕做事。
他是皇帝身邊的方士。
他留在皇帝身邊做什麼,想毒死他嗎?
腦海裡忽然想起那名道士的話:血光之災。
我要交代在這兒了嗎?
“趙邕……”
去你大爺的!
————
莫時回來了。
他打了一腹的草稿準備向皇帝進言,誰曾想,皇帝太過貼心,怕他舟車勞頓,将朝廷攪成一鍋亂粥給他盛上了。
林昭袖手:“這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