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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德面色蒼白,汗水順着鬓角滑落,他剛剛親眼見到阿翁持劍削掉了譚八的手臂。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名為韋三的仆人急匆匆推門而入,全然顧不上什麼禮數,他的臉色同樣難看,方才他随着夏文德一齊在牆根底下偷看,親眼目睹了譚八的遭遇,而這是他一手造成的,卻不是因為什麼文章,而是他發現譚八藏着什麼東西,偷過來一看,上頭記載的,竟是天怡苑的事,于是想也沒想就把東西交給了夏珏。
本想把他趕出去就好了,沒誠意,夏珏竟如此狠毒。
“四郎,外頭,大,大理寺的來了。” 韋三沒發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
這是望涯第三回見到馬大娘了,頭一回是托她給盼兒帶書,第二回她們對鋪公堂,每回她都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傲氣,但此時,她攥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别來無恙。” 望涯說着,身後一幹官員正在各個屋子裡搜查,将東西封入銀箱,與她同來的還有梁佑生,不過他正在前院盤查死士的案子。
不等馬大娘回答,望涯便問:“所有下人都在這兒了?”
馬大娘點點頭:“回大人,都在這兒了。”
然而其中并沒有譚八的身影,于是招來管事,核對記載奴仆的冊子,上頭譚八的名字還沒來得及銷,望涯略微皺眉,随即道:“對不上,少了幾個,人在哪兒?”
“這些是病死的,還沒來得及銷。” 他用炭筆在冊子上圈了幾個人名,其中就包括譚八。
“也就是最近死的了,把屍首擡上來吧。”
“這……這兩個是半個月前死的,至于這個,昨兒就拉到義莊燒了,大人您看,灰要不要?”
望涯默聲,這老家夥擺明了不想配合,既然如此,想來譚八還在,但處境不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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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小娘子嗎?!” 雙兒正蹲守在殘破的望宅門前,這是望涯給她的差使,她說沈定西會來。
沈定西翻身下馬,看着眼前的殘垣斷壁有些淩亂:“這是怎麼了?”
“望大人說,等小娘子回來,就請到大理寺見張少卿。” 雙兒如今身上穿着好衣裳,頭上紮了兩個圓圓的發髻,還有一朵漂亮的絨花,都是明珍替她打扮的。
“望涯如何,她還好嗎?” 望宅的模樣不大好,沈定西不免猜測先前發生了什麼,幸而雙兒說:“望大人一切安好,眼下正在侯府抄家呢!”
雙兒一雙眸子亮晶晶的,今兒她見着望涯騎着高頭大馬從皇城裡出來,身側是輛馬車,身後浩浩蕩蕩跟着一應官員書吏,甚至還有披堅執銳的,好不威風,其他人都在傳,這是去抄家的。
“抄家?”
雙兒點頭,天氣炎熱,她等得太久,此時額前的碎發緊緊粘在額頭上,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孩子,臉頰也紅撲撲的,她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塊牌子交給沈定西,這是也是望涯交待的,沈定西拿着這個便能暫時出入大理寺。
沈定西接過木牌,臨走前回頭問:“你叫什麼名字?”
“雙兒。”
“好,快回去罷,注意暑氣。” 話音落下,沈定西便揚長而去,留下雙兒怔在原地,在這一天裡,她好像看到了許多不得了的事情,原來女兒家也可以騎在高頭大馬上号令朝廷命官,還有諸如沈定西,背着大刀策馬揚鞭,目光裡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半晌後,雙兒擡手抹去額上的汗珠,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今日明珍給了她一天假,以及一些碎銀,除去金風樓,她現在有了一個新去處,那便是還未啟用的‘縱橫書院’。
那裡頭有兩位老師,一位姓宋,另一位姓張,都是很好的人。
“老師好!” 雙兒将腰上的錢袋解下來,捧着遞到宋遠華跟前,她也要為書院盡一份綿薄之力。
“這是做什麼,快收起來。” 宋遠華受望涯之托,收了生平第一個學生,恨不能立刻就傾囊相授,卻意識到這是揠苗助長。
雙兒隻搖頭不說話,又将錢袋往宋遠華跟前遞了遞。
“收下罷,這也是雙兒的心意。” 張清正在理貨,是今早剛從熹微書坊拿到手的書,她們編的蒙學課本都定好了,書院也租了一年,桌椅筆墨一應俱全,隻等望涯過來則個吉日便可招生,這最後一步也是最艱難的,她們至今還未拿出滿意的章程。
宋遠華擡手替雙兒捋了捋頭發,接了錢袋,便讓她到井邊洗臉。
“聽說,大理寺近來忙得不可開交?” 宋遠華擡眼看向張清,她有些擔心望涯的處境。
“是,可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據說同西亭侯有關,今日他們還圍了侯府。” 張清走到宋遠華身旁低聲道。
“真是想不到,他竟是那樣的人。” 坊間都傳,夏珏睚眦必報,總想對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望涯下毒手,且徇私枉法,為了口腹之欲犯了朝廷法度,還養死士想要謀反。
樁樁件件同以往的夏珏大相徑庭,從前的夏珏每逢大旱總會開倉濟民,若是北邊來犯,他就領兵出征,每每都大勝而歸,夏氏一族同樣是以‘仁慈’為準行事,口碑确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