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告訴你。”
望涯從懷裡摸出塊碎布來,這是從連七身上扒下來的,連七說,馬大娘的兒子馬六在一個多月前被夏珏派出去了,臨行前見連七衣着寒酸,便将馬大娘制的衣裳分了一套給他,而這事馬大娘并不知情。
布條上還沾着連七的血迹。
望涯并不清楚馬六的死活,如果他真死了,自己也算沒有欺騙馬大娘,倘若還活着,想來馬大娘也無法見到他了,她是夏珏的幫兇,夏珏荼毒的每一條人命都有她的一份‘功勞’,如此為人卻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安順遂,沒有這樣的生意。
馬大娘顫抖着接過布條,痛哭流涕起來,不遠處聽見動靜的書吏朝這頭探了探腦袋,卻并未提筆。
“望大人,他快不行了!”
主事的眼見就要咽氣,望涯卻不疾不徐,淡淡瞥了一眼,左右也是夏珏的老狗,死也就死了,而她做的事情都符合章程,誰能挑出來不是?
“還有氣?”
“這……倒是有。”
“那就繼續審。” 交待完那頭,她回身,擡手敲了敲牢門:“輪到你了,你也想公然抗拒嗎?”
馬大娘緊緊攥住布條:“我可以配合,但我兒……”
望涯不覺發笑:“你這是在同本官談條件?你要明白,我從夏府抓了八個主事,不是非你不可的,不過是你恰好排在了前頭。” 她的耐心快要耗盡,于是朝另一頭的獄卒招手:“把她拷起來審。”
實際上,同盼兒有關的事情望涯隻知道馬大娘和譚八,眼下譚八不知所蹤,她隻能從馬大娘下手。
“醉春風!” 馬大娘在獄卒踏出第一步時就招認了,她這麼惜命,卻能幫夏珏殺人,這讓望涯有些看不懂。
“她們都送回醉春風了……”
書吏寫下最後一個字,筆迹未幹就被風風火火的望涯抽走了,臨走前瞥了眼主事,留下一句:“找醫官。” 雖然已經無濟于事,但章程還是得走的。
“可有線索了?” 張行簡上了回大理寺的馬車,這一趟他也算是有所收獲。
沈定西在馬車外騎馬随行:“有。” 思索片刻後繼續問:“我去找她,然後帶回大理寺麼?”
“嗯,讓我的人跟你去,注意埋伏。”
……
秋心手裡攥着薔薇水,一雙眸子卻黯淡無光,她擡眼看向窗外,天氣晴朗時通常能看見月亮,或圓月或宵月,然而今天卻隻看見灰蒙蒙的雲。
忽然間,她在絲竹聲底下聽見了另一種聲音,整齊劃一,突破一切來到她面前,在不久之後,這種聲音還會把她送上刑台,會是絞死嗎?那也太不體面了。
秋心起身,像往常一樣面帶笑容,她又要去接客了。
長長的階梯上站滿了各色娘子,在望涯進門的一瞬間紛紛轉頭望向她,四周觥籌交錯,地上鋪的波斯毛毯上落了許多葡萄,絲竹聲不絕于耳。
望涯遙遙地看向正中的秋心,心中感歎道她真的很漂亮。
望涯封鎖了所有出口,裡頭的賓客怨聲載道,怪是望涯擾了他們的興緻,某位官位還呵斥望涯,叫她滾過去給他個答複。
“下官奉旨徹查夏珏案,大人卻重重阻攔,難道大人是夏黨?” 望涯示意底下開始動手,就是把醉春風翻個底朝天也得把她們找到,至于眼前這個所謂的‘高官’,看來他也是當不了多久的,‘徐十三’的訴狀撒了滿天下,就算是不識字的也必定聽說了,誰都知道醉春風和夏珏有糾葛,精明的人早就同夏珏劃了楚河漢界,他卻仍不知死活跑來醉春風撒歡,不是蠢就是壞。
這頂帽子扣下來,他才醒悟,于是閉了閉嘴,開始鬧着要走,望涯仍是不肯:“大理寺辦案,大人多擔待。” 其實也不是不能放,就是想膈應他,叫他抓心撓肝,如坐針氈。
望涯一步步走到秋心面前:“人呢?”
秋心将手腕往望涯身前遞了遞,笑答:“燒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