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涯也不客氣,依言坐好。王馳身前的桌案上擺放的卻不是曾觀的案子:“夏珏案裡判了流放的,算着日子也該啟程了,你下去清點清點,到日子時安排好流放的事宜,切勿遺漏。”
“是。”
話音落下,王馳也不說話了,靜靜翻看着跟前的紙張,望涯踟蹰一二,還是開口問:“曾觀的案子可有吩咐?”
王馳并不擡頭:“此案本官自有定奪,你就别操心了。”
“是。” 望涯起身離開,卻見梁佑生候在門前,兩人相視一眼,望涯便知道曾觀的案子落到他手裡了,然而這并不符合章程,望涯身為司直,奉命複核商秀的案子,如今案子真相大白,卻牽扯出曾觀案,曾觀案不交給她審确是符合章程,但交給同樣是司直的梁佑生便符合了嗎?
“前頭階上結了冰,你小心些走。” 梁佑生提醒道。
望涯點頭:“多謝。” 她雖然想不明白,但并未打算糾結,相較于曾觀,眼下她還有更棘手的要對付。慶王失勢,為了複權必定會有所動作,然而眼下的大理寺不比從前,文言被判,連帶着其他的各路爪牙都被清了個一幹二淨,倘若他再想走大理寺的路,恐怕就隻能拿她開刀了。
前頭的台階上果然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正有小吏俯身鏟除。忽然起了一陣風,望涯擡頭,看見頂上懸着沉悶的烏雲,下一刻,就有白雪落到她鼻尖。
“下雪了。” 小吏也停下手頭的活計,擡頭卻看見穿着官袍的人伫立,衣袍随風飄動,背影竟顯得有些凄涼,他不敢多看,依禮朝那頭的背影行禮。
望涯歎出一口霧氣,她有些想念佟管事煮的羊湯了。
小吏行完禮,正打算搭話,卻見跟前的人朝證物庫房的方向去了。
庫房裡頭要冷上許多,沒人敢在在裡頭生火取暖,也鮮少開窗,因此四處散發着一股沉悶的氣息,望涯對此感到熟悉,細想卻是想不起來。
她照着冊子上的記載找到無為案,從中翻找到那本記載長生藥的冊子,翻看許久,直到站得雙腿發麻才合上冊子離開。然而沒等回屋取暖,楊勝又打遠處過來了。
“望司直。” 他朝望涯行禮,又道:“我來替大郎取些東西,順道來看看您。”
望涯挑眉,從張行簡的屋子到庫房,别說順路,甚至算得上道路崎岖。楊勝繼續道:“大郎說,叫您散衙後過去一趟,廚下炖了筍幹臘肉,好吃。”
“正巧,就是你不來,我也要去拜訪的。”
楊勝走後,望涯回到屋子裡,此時裡頭隻有她,以及正在打盹的另一位同僚。于是蹑手蹑腳取了紙張,在上頭默下長生藥方,再疊好收進袖子裡,事畢,她又揣上卷宗到獄裡清點人數去了。
到了會食,望涯正要到廊下吃,路上又逢林昭返程,他朝望涯擺擺手:“走罷,今日的吃食很差。”
他們口中很差的吃食在望涯看來卻是不錯的,因此她并未聽勸,仍是打算過去,林昭又跟上,他沒吃多少飯,但聽了一耳朵八卦:“聽聞你老師家中熱鬧非凡啊。”
“怎麼了?” 望涯卷起衣袖準備大快朵頤。
“你不知道?”
望涯搖頭,林昭又道:“你老師有個庶妹,她不肯離京,于是削發還父,你猜是為何?”
“為何?”
“聽聞她辦了座女學。”
望涯适時地停了停筷子,饒有興趣地問:“當真?”
林昭點頭:“千真萬确。”
往後望涯便從他口中又聽了一遍張清的事迹,最終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她的銀子沒白花,等再晚些就到勾欄去,繼續撒銀子,最好能将書院的事傳遍整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