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兒?” 紀新已然領了刑部的差使,協同京兆府以及各縣衙追蹤趙長元的下落,除此之外還得隔三差五到王錦跟前安慰。
正如眼下,他才從京兆府出來,那頭仍是沒有任何消息,于是來到王錦府中,據說王錦守着屍體心如死灰,不肯入殓,連棺材都不願意擡進來,府中老翁也差點背過氣去,全靠一片人參吊着口仙氣。
望涯亮了亮腰牌:“替王大人跑腿,你來查案?”
紀新點頭,左顧右盼後低聲道:“此案你能涉及否?” 望涯身為司直,照理來說并不能涉及此案,起碼在這個關頭不能插手,可昨兒王馳帶她來探望,還差她到京兆府去盯,由此可得,并非不能插手。
“今早才給的差事,讓我協同刑部和京兆府,緝拿趙長元。倘若你們有什麼用得着的再來找我,其餘的我無法幹涉太多,畢竟頭銜在這兒。” 望涯一早就在琢磨,王馳為何要讓她摻和其中,于情,她跟趙邕有過節,應當避嫌,于理,她的職責不在。
“行。”
交談間二人已行至後院門前,等待家仆通報後才能見到王錦。
望涯看看四下,雖說十分氣派,可如今卻覆上一層悲涼,連腳邊的花草也快要枯死。
“出城的路就那麼幾條,昨日收到信件後京兆立馬就出動了,至今還沒有下落……會不會他其實還在京中?” 紀新環抱雙手,腰間的玉環随着動作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
望涯擡眼,正好撞見他投來探究的目光,她轉頭看了眼白牆,接着往上一靠,笑道:“京兆先你好幾步,早就巡了一個來回,各縣衙巡捕一班接一班,就差把京城拿起來抖一抖了。”
紀新的意思當然不在這裡,張行簡交代過,多留意望涯的行蹤,趙長元消失大抵跟她有關,然而無論他是橫看還是豎看,都沒辦法從望涯臉上看出半點蛛絲馬迹。
正要再探,王府的家仆已然來報,于是二人跟随家仆見到了王錦。
不過一夜過去,王錦兩鬓竟生出許多白發,雙眼通紅,蒼老了許多。他先是看向紀新,接着轉頭瞥了眼望涯,最後問:“禦史台的呢?” 禦史台的不來,說明趙邕還能有轉圜的餘地,那他家二郎的命該由誰來償?
紀新同望涯對視一眼,随後道:“大人莫急,想來其他章程都得等案子有着落才能走下去,下官正是來了解案情的。”
王錦緩了半晌,總算回過神來,先是閉了閉眼,這才道:“坐。”
幾方坐定,王錦身為刑部侍郎,自然而然地開始陳情,他明白梳理案子需要什麼證詞。
王家二郎名為王攀,原先同趙長元沒什麼交情,前陣子二人忽然走得親近,王錦勸誡過他,可王攀不聽,非要跟着趙長元厮混,認為能從他身上學得寫文章的訣竅。
“現在想想,他接近二郎必定是早有預謀,可憐我兒生性單純,生生叫他毒害了!” 王錦言辭激動起來,一旁的家仆趕忙攙扶,卻攔不住他拍案而起,圓睜雙眼看向紀新:“此案一定要有個結果!”
紀新倒吸一口涼氣:“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從王錦處離開後,望涯又要到京兆府去,她得盡快把趙長元的下落透露出去,否則拖得越長,趙邕的生機就越大。她擡頭看看天色,陰沉沉的,叫人煩悶得很。
“你去哪兒?”
“京兆府。”
“是什麼樣的差事?”
望涯袖手,她的差事就是胡亂攪和,左一腳右一腿,得看起來無處不在,可又什麼也沒做:“打聽趙長元。”
“倘若不急,你就先同我去一趟今朝醉。如今物證有那封書信,還差人證就齊活了。” 除此之外,還需得親自去查看現場,确保趙長元沒有被脅迫或污蔑,以及毆打頂罪。
“行。” 兩人再次一道走了,望涯繼續問:“王攀的死因清晰嗎,禦醫是怎麼說的?”
“尚未明了,大抵還需要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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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俨合上奏折,覺得甚是無趣,今日呈上來的不是關于趙邕貪墨公款,就是趙邕禦下無方,總算有個不同的,是質疑趙邕指使趙長元毒殺王攀,以報王侍郎的仇,望陛下嚴查。
除此之外,兵部庫部司還翻出了幾年前的那隻‘碩鼠’,以及長篇大論計算了經過趙邕手的軍饷,總而言之,趙邕有偷軍饷以及強行征收地方稅的嫌疑,望陛下徹查!
七手八腳的全都朝向趙邕,倒讓人對王攀的案子起了疑心。
“趙長元還沒有下落?”
洪長風稱是。
趙俨沉吟片刻,将奏折拿起又放下,幾份奏折中,既沒有韓征的,也沒有趙宇的,連詹事府的陸成融也沒有蹤影。他忽然笑起來,自顧道:“都在避嫌。” 然而裡頭能有幾個手腳幹淨?
時辰一到,廚下就上了一份熱氣騰騰的甜湯,趙俨起身離開書案,瞥了眼甜湯,發覺并無食欲:“給東宮送過去罷。”
甜湯撤走後,趙俨卻沒有回到書案前,轉而擺弄起煉丹爐來,洪長風見狀立刻上前伺候,将趙俨所用的物件都配齊了,再整整齊齊擺放好:“昨兒望司直去拜訪過張少卿了。”
趙俨不作聲,要是她沒有拜訪,那才是奇怪了,大理寺遇見這樣的案子,王馳難免心力交瘁,此時正是張行簡将功贖過的好機會,他們師徒倆怎能不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