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這是……”
苻無舟點點頭。
他咬了咬後槽牙,跺了下腳,好,很好,真是他教出來的好學生。
秦湍讓瑞緣轉告他的話是——“老師想要什麼,與朕說一聲便是。”
而秦湍又将這十二壇子的金條送來給他,表明自己的行動全在他的視線之中。苻無舟猜測,秦湍大抵知道了些他的心思,如此這般,也是對他的警告,告訴他不要想着離開。
苻無舟現在沒有其他選擇了,隻能乖乖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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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苻無舟早早起身,對着清水中倒映的年輕面孔輕輕歎了口氣,可憐上天給他這一次重來的機會了,他明明有大好光景,還這麼年輕,卻偏偏要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當太傅有什麼好,位列三公又如何,受人景仰又如何?他摸摸自己的心口,扪心自問道,你快樂嗎?
乾風将官服捧至苻無舟面前,“聽聞今日廣陽城内有北狄使臣前來,未免路上不安全,今日我與坤月一同護送主人上下朝。”
苻無舟擦好臉,眉頭微蹙,“北狄人要來,怎麼昨日沒聽你說?”
自從生了隐退之意,苻無舟的心思便早飛離了朝堂,卻将這一遭給忘了。
北狄人此行來意不善,前世就是在這件事上他與秦湍沒有掌握主動權,棋輸一着,讓臨王占了大便宜,後面許多事,便處于被動的位置。
“走,現在出發。”腳步生起一陣風,苻無舟轉身朝外就走。
“等等,主人,朝服還沒換,早飯還沒用。”
苻無舟停下腳步,自嘲一笑,怎麼又忍不住替這狗皇帝操起了心呢?他承認,前期的秦湍确實展現了賢君明主的姿态,讓當年的他為之賣命也甘之如饴。
可今日苻無舟心境已然不同,既然時辰還早,那他為何不好生用飯,然後安安穩穩地上朝去呢?或許沒有他,朝中還有其他優秀的臣子幫襯着呢。
當多日未露面的太傅大人終于舍得出現在早朝上。百官同僚驚訝了一瞬,便紛紛上前招呼問候。當然此中問候不乏試探和嘲諷,而正直的禦史中丞幹脆懶得說話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
苻無舟也不介意,他挑挑眉,用手扶了扶官帽,笑問道:“中丞看本官今日如何啊?”他張開手臂,儀态優雅讓禦中丞仔細看。
禦史中丞沒料到苻無舟是這等反應,頓時被激得七竅冒煙,他一甩袖子,冷哼一聲向殿中走去。
苻無舟這般做派分明就做實了他是憑借皮相上位的,一想到那唇紅齒白,笑若春風的模樣,禦史中丞就氣不打一出來。
待會定要參他一本,禦史中丞這般想到。
已經升職為鄭學士的鄭侍讀湊到苻無舟身邊,行了個禮,擡起頭啧啧稱贊:“太傅大人果然仙人之姿。”
苻無舟禮貌回誇:“鄭大人仍是口吐蓮花。”
兩人相視一笑,鄭學士覺得苻大人此次回來,比起之從前的疏離卻多了幾分親近,還多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怎麼感覺他身上多了一股當了多年官的混不吝的感覺?他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早朝開始了,他們站到自己的位置。因着苻無舟本該站在百官之前,而殿前多了一個人十分明顯,所以秦湍一眼便看見了禦座下首的苻無舟。
他手持笏闆,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老師果然來了,秦湍坐在禦座上,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按照正常流程,秦湍會按照六部前日呈上的折子挑出一兩件來議事,若無大事,剩餘時間便是官員的自由發揮時間,此時,禦史台官員便可以暢所欲言,指出朝中弊端,由陛下現場核實後,該賞的賞,該罰的罰。
禦史中丞早已将參奏苻無舟的說辭醞釀好了,隻等六部之事議罷,他好說話。
結果禮部這邊來了一樁大事。
秦湍道:“北狄的使者已經在殿外候着了?”
新任禮部侍郎道:“陛下,北狄使團在殿外求見。”
苻無舟聽這聲音熟悉得很,他回頭看了一眼,是那個年輕禮官,沒想到幾日不見就升為侍郎了啊,前途可期。他對那年輕侍郎笑了笑,侍郎也看到了苻太傅對他笑,害羞地紅了臉。
秦湍身在禦座之高,自然将苻無舟的小動作攏在眼裡,他輕咳一聲。
苻無舟也聽見了,不過,他隻是回過頭來,仍是規矩闆正地舉着笏闆,看都沒看他一眼。
秦湍眉頭跳了一下,按捺下心中跳起的一絲不悅,說道:“請使團入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