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湍準允蔺玥直接承襲定北侯的爵位,這麼年輕就襲爵的,在大暄還是首例。
但這兩個月,苻無舟煩不勝煩,秦湍有事無事便将他叫入宮中,不是問他汛期到來該怎麼辦,就是問他朝中法度是否該修訂了,或者找他商議修城牆的事,連廣壽宮想更換個屋檐都來問他。
有時候,苻無舟懷疑,是不是秦湍覺得太傅的月俸真的是太多了,才會事事都要來詢問他這個本可以功成身退的老師?
他忍不住道:“陛下,朝廷六部皆為陛下所驅,陛下可以多問問他們。”
秦湍:“朕不信任他們。”
他又道:“翰林院上下皆為陛下智囊,陛下亦可詢問。”
秦湍:“書生迂腐。”
“可陛下……”苻無舟剛要反駁其實自己原來也不過是個迂腐的書生罷了。
秦湍道:“朕隻信老師。”
好的,連你的屋檐選擇什麼款式都隻信我是吧?
于是按照苻無舟的品味,他幫秦湍選了翡翠琉璃屋檐,在太陽之下都是青透的碧綠色。
苻無舟攏着袖走在夜色裡,低笑出聲,明日定北侯凱旋歸來,而他已準備好辭呈,這回秦湍應當沒有什麼理由不讓他走了。
次日,禦書房内。
秦湍将苻無舟遞上去的折子扔到他面前,“老師為何辭官,是朕哪裡做得不好嗎?”
是差點薪俸,還是不開心了?
是被人欺負,還是覺得無聊了?
苻無舟隻是坐在光中,淺笑回答:“陛下做得很好。”
陛下做得很好,隻是臣單純不想幹了而已。
秦湍點點頭,繼續翻閱着桌上成堆的奏折,也不說準,也不說不準。
苻無舟就靜靜坐在那裡,飲茶等着他的回答。
“聽說北關的軍費有一大半是太傅捐的?”秦湍問。
苻無舟沒有回答。
秦湍:“老師這借花獻佛很妙,隻是,朕給你的東西,老師說贈人就贈人了,倒是讓朕心寒。”
苻無舟擡眉,這回他也不裝了是吧,搶了他的老破宅院和剝奪了他挖掘金子的樂趣的人果然是這個狗皇帝對吧。
“取之于君,用之于君,也不算浪費。”苻無舟道。
“老師倒是好謀劃。”秦湍冷哼一聲。
秦湍又問了他政事上幾個不鹹不淡的問題。
苻無舟有些不耐煩,能否給個痛快話了?
秦湍幽微的眼眸似乎在陽光照不到的暗角中閃了一下,他翻開一道折子,“昨日刑部查抄了一名罪臣的資産,其中有一座酒坊,刑部尚書問朕如何處置,老師覺得怎樣處置合适?”
苻無舟鳳目不可見的彎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傾,表現出了興趣。罪臣名下的酒坊,莫不是那個可以釀造“翠濤銀浪”的酒坊吧?
難怪最近難得一壇,竟然是因為酒坊被刑部查抄了嗎?
他接過奏折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
苻無舟輕咳一聲,正色道,“酒坊不算值錢,但卻是洗錢的好地方,若陛下想要善加利用,完全可以将之充作皇家産業,暗中打理。”
秦湍“唔”了一聲,“老師竟然深谙此道。”
什麼叫他深谙此道?但凡手中有灰色資産的人應該不會不知道吧,他知道怎麼了?雖然此時的他一貧如洗吧。
秦湍:“這座酒坊就送給老師吧,老師最近辛苦,算是朕給的謝禮如何?”
苻無舟很想推辭,但這謝禮實在誘人,等回過神來已經收了。
等他反應來,才發現話題早已經被岔遠了。
他舊事重提,“陛下,臣的辭呈還是批了吧。”
秦湍擡起頭微笑:“朕剛準了禮部尚書請開恩科的折子,朝中正是用人之際,老師這時候忍心走嗎?”
苻無舟頓時覺得酒坊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