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箭矢離弦的聲音。

箭支直沖變種的腳爪而去，沒能穿破變種的皮肉，但沖擊力硬生生使它的腳爪離原本的軌迹，偏移了四五十公分。

這位可憐的士兵，腦漿保住了。

艾侖朝着箭來的方向看過去，隔着一層迷霧，看不真切對方的容貌。但根據身體輪廓，他判斷出來這人是目闌。

他沒有想到目闌會來，因此下意識發出疑問：“你怎麼……”

說到一半，又覺得這話像是在質問一樣，故而沒再繼續說下去。

目闌冷着一張臉，沒分給艾侖一個眼神。他看向剛才變種露出腳爪的那個位置，頭頂的獸耳忽然動了一下，接着他迅速拉弓，朝着自己的正上方連放了三支箭。

變種發出了一聲慘叫，從上方掉下了好幾片羽毛。

“開始撤。”目闌說着，用手裡的箭支朝他們指了一個方向。

艾侖沒有猶豫，他立即命令大家朝着目闌指的方向撤退。可他們跑出一段距離之後才發現，目闌沒有跟過來。

先前他們聽到的來自于地面的猛獸聲，也似乎已經快到達目闌所在的位置。

目闌曾經在藍母星待過很長一段時間，資料顯示他的戰鬥力相當優秀。剛才他能用弓箭對那隻飛行變種造成傷害，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他對這些變種十分了解。

在對付變種這一方面，目闌比他們更強。

可那畢竟是高階變種，并且還有一隻不知戰鬥力強弱的變種也在靠近。

艾侖皺了皺眉頭，一咬牙：“先别走，和我一起回去支援！”

差點去閻王殿走一圈的他們，知道自己能獲取生機的原因是什麼。因此聽見指令的時候，大家沒有片刻遲疑，當即折返。

剛掉頭，他們便聽見剛才木蘭所在的位置發出了兩聲獸吼。艾侖呼吸一窒，兩隻變種已經趕到同一個地方了！

大家有默契地加快步伐，隻是才跑出幾步，便看見了目闌的身影。

目闌剛脫身出來，便遇見了這群去而複返的人，他忍不住罵：“想死可以直說，别浪費我精力。”

看見目闌毫發無傷，艾侖松了一口氣。剛才被目闌救下的那名士兵，激動地忘了規矩，大喊：“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目闌又罵：“喊什麼？再不走真想死嗎？”

高階變種能殺是能殺，但是需要很多時間和精力。目闌現在并不想耗在這兒，于是在過來的時候他引了一隻中階變種，然後想辦法讓他們兩個自相殘殺。

他們現在的位置還沒有脫離變種的戰鬥範圍，若是被兩隻變種發現了他們，他們會選擇共同攻擊更弱小的人類。

回到臨時基地，艾侖清點了人數。這次遇見高階變種，他們死傷慘重，X小隊人數銳減到1/3。

大家的臉上都沒有死裡逃生的喜悅，聽見死亡總人數後，在場很多人立即紅了眼眶。

除了目闌，他自始至終保持着面無表情，好像周圍悲傷的氣氛與他無關。不過也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說他冷漠，如果不是他，他們能不能站在這裡都還不一定。

這次的對戰，讓大家幾乎都耗光了體力，解散後士兵們回到星艦中補充能量。

唯獨艾侖沒有動作，他站在原地，等士兵全部離開後，才把目光投向同樣站在原地的目闌。

先開口的是目闌：“你故意帶他們去找死？”

X小隊與高階變種纏鬥的地方，已經不在他們這次的目标區域範圍内。艾侖先前那麼謹慎，每次都小心翼翼地避開變種的栖息範圍，怎麼會突然招惹了高階變種？

目闌了解今天遇見的這隻高階變種，按照它的習性，艾侖遇見它的那個時間點，應當是它在睡覺的時間。如果不是刻意打擾，它不會醒。

還沒從悲傷的氣氛中緩過勁兒來的艾侖，一聽見這話，立馬急了眼：“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目闌向來不是會體貼照顧别人心情的人，他繼續質問：“任務完成了，不回臨時基地，你帶着他們往别的地方跑什麼？”

“那是因為……”

艾侖的話說了一半，便被目闌打斷：“這次來藍母星還有别的任務，你沒對我說實話。”

艾侖的臉藏在髒兮兮的隔離面罩後方，可他覺得自己整個人已經被目闌看穿了。哪怕他是目闌的長官，在這個時候，他卻絲毫不覺得自己要樹立什麼狗屁威嚴。

“……是。”艾侖如實承認。

“理由。”目闌也沒覺得自己作為下屬，應當對長官保持尊重，“畢竟我剛才給你們擦了屁股，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犯蠢去做能力以外的事情。”

艾侖歎了一口氣，他無奈地說：“不是我想瞞着你，這是上面的指令。确實有第二個任務，可上面要求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你。”

見目闌皺眉，不等他開口，艾侖又說：“上面說，如果這次執行任務遇見生死關頭，你會選擇毫不猶豫救我們，我才能把第二個任務告訴你。”

聽起來是很奇怪的要求，但其實是一次測試，為的是看目闌的心性品性如何。

目闌不由得冷笑，他注視着艾侖，問：“用人命來試？”

這話實在是太尖銳，艾侖臉上一白，他解釋：“如果你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合作夥伴，并且哪怕你再強，你也不會配合我們，那麼等于有你沒你都一樣。任務不會因為你不在便消失，沒有你，我們照樣要去完成。每一位前往藍母星的軍人，都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們不是因為這一場試探而死，這樣說是在貶低他們的價值。”

聽完長篇大論，目闌的态度沒有絲毫松動，他問：“遇見高階變種的時候，為什麼不求助？”

他沒說清楚是向軍方總部求助，還是向他求助，隻是這對艾侖來說都不重要，他說：“在藍母星出任務，從來沒有可求助的對象。”

能解決便解決，不能解決便犧牲。

如果目闌沒有通過測試，那艾侖隻會當目闌不存在。哪怕當時他們的處境和以往不一樣，他也不會把目闌當做那個可求助的對象。

缺乏信任的情況下，确實很難把身家性命交給别人。換位思考，要是今日在藍母星陷入險境的是目闌，他一定不會向才認識的艾侖求救。隻是還有一層原因是目闌一直對軍方有偏見，在還沒有徹底了解這些人之前，目闌對他們保持警惕。

道理如此，目闌理解艾侖的不信任，卻不理解軍方的測試。

目闌沉默了足足兩分鐘後，才開口罵了一句：“什麼爛測試！”

罵完後，他擡眼盯着艾侖，不耐煩問：“說吧，你們那個藏着見不得光的任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