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炎柱救了他。
煉獄杏壽郎風風火火地走進來,看到醒來的時透興趣黯然地盯着窗外,臉上洋溢起爽朗笑意,雙眼明亮有神道:“無一郎,船馬上就要上岸了,你在這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
這個人好像永遠沒有陰霾,不管發生什麼都能消化得很好。
時透搖了搖頭,拒絕了杏壽郎的好意,少年側目,烏發如緞,遺世獨立間,眼眸盡是寒星,他隻道:“我跟你一起去。”
時透打算有始有終地完成這個滅鬼任務。
···
時透一行人是在黃昏時分上岸的,不想白日早早地打草驚蛇,避免鬼在漁民的掩護下逃逸。
今日終于見到了消失已久的太陽,無力灑出慘淡又聊勝于無的光照。在驅散寒冷與灰蒙的任務裡,早早宣告了失敗。
時透跟杏壽郎并排走着,污雪弄髒褲腿,顯得愈發肮髒沉重。
看着腦袋上纏着紗布的時透,杏壽郎耐心叮囑道:“到時候戰鬥的時候,不要勉強,都交給我。”無一郎确實比當年的他要厲害很多,但在炎柱眼裡,終究也還是個孩子,忍不住多操心了些,
時透沒有漠視這份關照,應聲道:“好的。”
炎柱欣慰一笑,這徹骨寒冬,都要被暖化了。
今日的漁村有些怪異,屋内沒有鬼鬼祟祟窺視的目光,也沒有呼吸聲,人都不見了。
時透不信那個鬼會一夜之間把所有人都殺光,正是因為太弱了,所以才不得不借助人類的力量來得到供奉。微弱的鬼息也是很好的證明,瑟瑟縮縮地躲藏,生怕叫人知道了原型。
一陣勁風來過,兩隻兀鹫在空中盤旋,發出凄鳴。
炎柱看着那怪叫的鳥,發出疑惑:“奇怪,這個季節怎麼會有這種鳥?”這種食腐的鳥一般都不喜歡海。
時透也在思考,忽然遠處傳來驚懼的哀嚎,血的樂章奏響,從地心内部傳來的腐爛味道,令人暈眩又迷醉。
來自祭壇的方向。
炎柱跟時透有了不好的預感,盡全力朝那邊跑去。
還沒有徹底天黑,惡鬼居然就膽大地出來作亂,看樣子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等兩人來到聲源地,扁舟狀的祭壇像一隻血紅的赤瞳,死鎖着闖入者,宛若地獄來的鬼使。
祭壇前圍滿了漁民,哭泣的聲音是從這裡傳出,他們仰頭張望着什麼,時透和煉獄順着人群的目光擡頭。
一個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對着衆人挂在那,他的身軀脆弱地被風帶着撞擊鐵架。如同普通人對命運不公發出振聾發聩的诘問,可惜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應。
那低垂的腦袋上,露出鮮血淋漓的半張臉,燒傷的痕迹縱橫交錯。
棕褐色的兀鹫鳥羽反着綠光,不再飛旋,停歇在鐵架之上,撕下一片片血肉,啖骨食肉,堆疊血腥。
從第一滴血珠落地,冬日的餘晖終于散盡。
兀鹫誤啄斷了繩索,少年的身軀快速墜落。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碎裂,發出巨大聲響,人群驚呼着退後。
一時之間,時透的大腦陷入空白,臉上的血色全部褪去。他的愕然與這聲響一同震耳欲聾,巨大的坍塌從内心深處傳來。
“霞柱,我不走了。”日向在海邊笑着揮了揮手,繃帶散落,他轉身跑入了暗夜。再見的時候,已經是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淺綠的瞳孔倒映出普通人的醜态,在場的人無一人再敢動彈。
那個去而複返的黑發少年,身上散發強大無形的氣壓,像給人脖子上繞了根細線。等真正收緊之時,人們的惶恐感依附到了實處,跟腳從高處踩空一樣慌亂,迫切想抓住眼前之物。
緊張的吞咽聲四起,凝結的空氣讓人不适。
煉獄杏壽郎看到這一幕,神色晦暗,他聽着身旁無一郎的呼吸聲變得異常清晰,遲疑問道。
“這是日向嗎?”
“是。”
荒涼遍布,斑駁破碎,還是來晚了,炎柱攥緊了自己的日輪刀。
一切都那麼混亂、寂靜、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