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透無一郎踩在枯葉上,日輪刀生起霧氣,純白變得幽深了幾分。他側耳閉目,飓風形成的渦旋在身後一滞。他的白發被風輕柔捧起,又莊重放下。
這是伊織時隔一年,再次見到時透無一郎戰鬥,他的成長速度驚人。
時透無一郎似乎能與天地共息之人,從雪山火海中走過,都不會改色。
白色日輪刀刀刃的滴血緩緩滑落,打破平靜的時空。他的實力與之前前來的鬼殺隊隊員而言,幾乎隔着天塹。兩方一交手,惡鬼就意識到這個殘酷的事實。
黑衣鬼雖為虛象,但不意味着就沒有任何弱點。
被釘在樹幹上痛苦呻吟的黑衣鬼,鬼臉上的黑色紋路發出灼燒過的青煙,紫藤花的毒素注入,身體結構在迅速崩壞。整個鬼身無法抽身而出,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
時透無一郎精緻的面龐沐在月色中,神聖俊美,宛若神之子。
高高在上地蔑視人間,人或鬼在他眼中并無區别。他不審判,他淩于一切之上,超脫臨世。
這樣的人才配成為頂天立地的柱。
伊織手中的日輪刀剛浮出顔色,就有了熄火的迹象。霞柱戰鬥過于幹脆利落,把她整得像過來看熱鬧的一樣,隻能尴尬地到處張望,裝作忙忙碌碌。
她早說了,自己不配當時透無一郎的繼子。
失敗到這種程度,黑衣鬼還沒有善罷甘休。身上不斷爬過荊棘,紋路由通黑變成來赤紅,重重揮舞着身上藤蔓。所到之處,凹痕足有巴掌寬,一旦被纏上就刺骨而入。
他看時透的目光淬了毒一般,惡狠狠地詛咒道:“無一郎,我不會放過你們的。”說完就自爆似的化作灰燼,這一舉動幾乎毀了鬼一半的本體。
整片山林傳來幽咽呼嘯,山崩地裂之勢來臨。腳下地面活生生地裂開半尺的縫隙,讓人無處落腳。
鬼的報複接踵而至,絕不食言。
如果時透無一郎眼睛沒出事,自然能看清該怎麼自救。但現在整個懸崖攔腰斷裂,聽聲辨位的話,隻覺得每個方向都是死路一條。
時透收好日輪刀,尋着伊織的方向淡淡說道:“你退得還不夠遠。”
伊織覺得人都快要完蛋了,霞柱居然還有閑心複盤,現在壓根不是聊這個的合适時機。
枯草夾着碎石,随着兩人一起隕落,傳來空谷回音。
墜落之時,伊織舉目望去,全是嶙峋怪石,鋒利尖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看到底下有條河流。
兩人重重掉入到水裡,強大的水壓讓伊織暈了過去。
等伊織再睜眼,她已經躺在岸邊。恰好第一縷朝霞照在峭壁上,一抹白留在了黎明之際。
時透無一郎坐在前邊的岩石上,專心擰着衣服。他的頭發和衣服還是白色的,眼睛也還瞎着,整個人都有着一股淡淡的飄渺感。
見伊織醒了走了過來,時透也沒有開口說話。他調整着呼吸,體溫慢慢上升,衣服表層升起蒸騰的水霧。衣裳盡濕,讓他感到笨重不适。
伊織呆站在原地,沒見過有人拿呼吸法烘衣服的。
時透總算把衣服弄幹了,聽到伊織衣服還在不斷滴水,突然開口問道:“你現在什麼等級?”
“辛等。”伊織老實回答,倒數第三個等級。
一般來說每個柱隻會收甲等級别的隊員為繼子,伊織以為時透無一郎想就此發難。剛剛那場戰鬥,自己确實沒有幫上什麼忙。估計也是霞柱把她從河裡撈出來的,不然還得泡在水裡,快泡成浮屍了。
時透似乎知道伊織在想什麼,反問了一句:“甲等很難嗎?”這不是在傲慢譏諷,而是疑惑。
他拿刀後,隻花了兩個月,就成為了柱。沒有經曆從底層晉級的煩惱,他像是為殺鬼而生的。
伊織低頭面向時透,坦言道:“很難。”鬼殺隊培育師說她至少還需要十年,才有機會成為甲等。這還是建立在她在所有戰鬥中,存活且沒有受到緻殘傷的前提下。
“哦。”時透無一郎了然,看向了虛空:“那你暫時還學不會這招。”
伊織反應了好一會,才想明白這是哪一招。她不願意相信,是用呼吸法烘衣服這一招。
但見霞柱又是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也不好過問,走到别處晾曬衣服去了。
清澈流淌的河流,波光粼粼,像綿綿不斷的藍綢,恬靜優雅。
伊織盯着看久了,越發覺得這很像她家鄉的那條河。兒時她經常在河邊梳洗,大些了就帶妹妹過來遊玩。每塊石頭的位置,岸的凹凸形狀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一處兩處相像還是概率問題,但是處處一樣,那就不對勁了。
伊織沿着河岸看了一路,遠處煙囪白煙升起,那是她家的方向,這奇妙的熟悉感全部有迹可循了。她朝着時透無一郎跑過去,大聲呼喊道:“霞柱,我知道這是哪裡了!”
時透無一郎偏過身子,若有所感地看向伊織跑來的位置。
白影飛閃,現實的場景模糊不清,那無頭的屍體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