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昏黃的油燈照着伊織的臉龐,她下意識看向了門口。
女人的聲音很年輕,還帶着涉世未深的活潑俏皮。也不敲門,隔着門熟稔叫着,她知道霞柱的本名。
伊織見時透無一郎起身準備去開門,忍不住叫住了他:“霞柱,不要開門。”直覺告訴伊織,外面的危險不是她能應對的。
時透無一郎走到半途回頭,那雙透徹的綠眸對着伊織,有一瞬間的柔光,仿佛層層疊疊的琺琅。
“為什麼?”他的手搭在門栓上輕輕問着,指尖骨節纖長富有力量,像造物主的藝術品。
伊織想起那個假裝借宿的惡鬼,凝重解釋着:“她可能不是我們要等的人。”
如果說他們現在在扮演一對等待父母回家的兄妹,那這惡鬼就是在找準時機伺機而動,準備将他們戕害了。
時透無一郎與伊織交彙視線,目光比以往見過的都要深邃神秘。過了一會後,他唇角帶着一抹向上的弧度,安撫說道:“我覺得她會是的。”
伊織不明白這份肯定從何而來。
時透指節彎曲,門栓擡起,如同那松動的命運鎖扣,再也無法阻擋要發生的一切。
現在才初夏,外面卻罕見地寒氣撲面。叫門的人在門開後,一邊跺腳吐槽着外邊的寒冷,一邊熱情地打着招呼。
“是無一郎嗎?”那兜帽下的臉雖然看不清,卻能覺得是個有親和力的年輕女人,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你是?”時透無一郎擋在門口,問着這個夜晚到來的客人。沒有理會對方的自來熟,公事公辦地詢問來路。
女人感受到時透的不信任,幹淨利落地擡手,摘下了兜帽,她淺笑着說道:“我是受你們父母所托過來的。”
月色映照着女人的臉,一眼驚豔。她的雙目猶如一泓清水,新月生暈。生動表情和嬌俏的動作,好比暖玉生輝,讓這間小屋都黯然失色。
對方有放松人警惕的天賦,三言兩語就講清了身份信息,迅速消弭兩兄妹的隔閡。
但時透無一郎有點油鹽不進,他不急着放人進來,而是順着女人的話問道:“他們人呢?”
女人的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落在時透無一郎身後,那裡躺着一個被包裹似蟬蛹般的女孩,她解釋道:“你們的母親病了,你們父親為她摘草藥去了,明天他們就回來。”
時透無一郎臉色微變,他沒有再問,放了那女人進來。
女人越過時透,三兩步地湊到床邊,來到她感興趣的人面前,輕盈笑着:“你是缪爾嗎?”
伊織躺在床上仰頭,直接倒吸一口冷氣。她覺得肯定是自己眼花了,為什麼會看到一個女人長了個鳥頭。眼珠裡還有那麼大個“下肆”倒映。
下弦四就這麼突臉過來了。
剛剛在門口跟時透無一郎講話時,這人還不這樣的。
伊織試圖說話,卻發現喉嚨裡發不出聲音,隻能如啞女一樣,發出不連貫的氣音。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紫,皺着眉想抗議。
但下弦四眼中警告的意味很明顯,越貼越近,如蟒蛇纏繞一樣窒息。最後伊織将身子不自覺拉遠了些,不敢再說話。
下弦四對伊織的懼怕很是受用,她的背擋着時透無一郎的全部視線。在隻有兩個人能看到的地方,臉上的毛羽晃動。手蠢蠢欲動,伸手準備掐伊織脖子。
真是個沒有邊界感的鬼。
好在發呆的時透無一郎及時走到女人面前,不動聲色地隔開了她和伊織,他說着:“好,我知道了。”
那張鳥面又恢複成一個正常女人的相貌,醜陋恐怖的一面沒有叫時透看到。
下弦四的尖牙劃過紅唇,那是直白不加掩飾的貪欲,她想現在就吃了伊織,但玩心蓋過食欲。
換了幅面孔後,她面向着時透無一郎,眼中期待盈滿,還有絲絲缱绻的讨好乞求:“我今天留在這陪你們,可以嗎?”
伊織眼角一抽,今晚讓這鬼陪下去,是想要把她命賠進去。她想使眼色讓霞柱拒絕,但人根本沒注意到。
時透無一郎低着頭似是在思量合不合适,這間屋子不大,留宿一個人不太方便。
下弦四知道這不是兩個小孩,沒那麼容易上鈎,耐心狩獵着。姣好天真的容顔就是一張完美的通行證,她自信能夠讓人類放下戒心。
“多個人多個照應。”
“你們父母很擔心你們呢。”
“我來的路上聽說底下的人還是不準你們下山,說什麼見着了就要把你們宰了。”
下弦四不停歇地說着她知道的消息,沒有注意到時透無一郎的眼神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越來越無情淩厲,他以旁觀者的姿态聽着這人喋喋不休的話語。
伊織趁惡鬼沒注意她,在被子下悄悄活動了一下手指。眼睛看向枕邊下的日輪刀,這把刀是霞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用。霞之呼吸完全沒學會,劍士換刀無異于自斷一臂。
但絕境之下,伊織還是想一試。
伊織肩膀向上微微聳動,那把刀鞘露出來的日輪刀近在眼前,她的手掌鬼鬼祟祟地探了出來。
可是還沒完全碰到,就被人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