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站在這做什麼,趕緊帶你家公子回去休息啊!”
盛錦水剛放好銅錢,身後就傳來一道低喝,中氣十足。
她偏過頭去,第一眼便看到了被自己和大伯救回來的年輕男人。
此時他已換了身幹爽衣物,被身邊小厮攙扶着。可看臉色,依舊是那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樣子,好似随時都會暈倒。
連在中州都難見氣質如此溫雅的公子,盛錦水不覺多看了兩眼,等看夠了才将視線落在出聲低喝的人身上。
那是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家,此時正單手提着藥箱,乍看之下仙風道骨,此時卻闆着張臉,催促擋路的衆人。
“這就回去!”成江被他瞪了一眼,趕緊扶着自家公子往大門走去。
等到了盛錦水跟前,年輕公子卻是停住了。
成江跟着停下,在他的授意下開口,“我代……我家公子向兩位道謝。”
“在下林琢玉,兩位若是有事,可來清水巷尋我。”
他的聲音低沉,大概是還病着的緣故,透着點沙啞。
聽到清水巷,盛錦水不禁愣了下,盛家舊宅就在清水巷。
“林公子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本就是一時善心,盛錦水和盛大伯救人時壓根沒想過要對方報答,聞言隻當他是客氣。
一行人告辭,上了不知何時停在回春堂門口的馬車。
年輕公子坐在車廂裡,神色淡淡,“動手的有兩撥人,讓懷人去查查,出手救我的是誰。”
“是!”
“等等。”
成江正準備離開,聽他開口又停了下來,靜候吩咐。
“既已頂替了林琢玉的身份,别叫錯了。”想查的事斷了線索,蕭南山,也就是化名為林琢玉的年輕公子,面上不見絲毫慌亂,神色反倒越發平靜,“你将盛家人安全送回去。”
蕭家那些叔伯兄弟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殺他不成怕是會找盛家的麻煩。
随後上車的老大夫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念叨:“你該知道自己的性命有多重要,怎麼能以身犯險。這次是運氣好,提前服用了保命的丹藥,不然現在怕是連屍、體都涼透了。”
“張大夫,我曉得了。”蕭南山對這位從小就給自己看病的大夫實在沒有辦法,揉了揉眉心制止他繼續念下去,“今後不會再以身犯險了。”
得到他的保證,張大夫才意猶未盡地閉上了嘴。
成江領命回到回春堂,剛進門就聽到林大夫拔高的嗓音。
“你說什麼?!你要帶盛安洄走?”
這念頭盛錦水早就有了,隻不過她手頭沒錢,本想着等攢些錢再帶盛安洄離開。但經過今天這遭,她隻想盡快帶人回去。
不提自己将林大夫得罪了個徹底,單說對方如此人品,她都不能讓盛安洄繼續留下來,甚至拜他為師。
不等盛錦水再開口,林大夫已經厲聲拒絕,“不行!”
“林大夫,你說的可不算,”盛錦水清了清嗓子,“安洄名義上雖是回春堂的學徒,但隻要還沒行拜師禮,他随時能走。”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盛錦水之前不滿林大夫對盛安洄的偏見,現下卻隻覺得慶幸。幸虧林大夫一直拖着不肯讓盛安洄正式拜師,現下才少了許多麻煩。
“就算沒有正式拜師,他也是回春堂的學徒,”林大夫狡辯,“你要是現在帶他走,那他之前學的就是偷師,我可以報官讓人抓他。”
盛錦水惱火,“林大夫,安洄還未正式拜師,你更是什麼都沒傳授給他。他至多在這認識了幾味藥材,算什麼偷師。”
林大夫也不多言,“那你盡管帶他離開,等我報官後看官府怎麼定奪!”
林大夫死豬不怕開水燙,盛錦水不再和他争辯。沒有正式拜師,他就管不到盛安洄,真正做決定的還是回春堂的東家。
盛錦水在回春堂掃了一圈,總算看到從内堂出來的掌櫃。
他此時臉上堆着笑,身後還跟着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的成江。
掌櫃和事佬似的上前,笑着對林大夫道:“林大夫啊,盛姑娘說得對。”
“掌櫃的,”林大夫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向來都是旁人對他好言好語,哪像今天被駁了數次面子,“你平時到處說和當個攪屎棍也就算了,今日怎麼還站在這克死了爹娘的野丫頭那邊。”
這話刻薄,盛錦水上輩子聽多了姚氏的咒罵,隻冷着臉沒有開口。
盛大伯卻是怒火攻心,錦丫頭還隻是個小丫頭,林大夫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他正想出手教訓,沒想到最先沉不住氣的竟是盛安洄。
盛安洄還隻有十二歲,因為先天不足長得并不高,聽林大夫口不擇言地污蔑親姐,眼眶一紅,就要沖上前去與他撕打。
“消消氣,消消氣。”成江看着眼前鬧劇,不覺頭疼,拽着盛安洄的衣領将他拎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