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欣的臉霎時白了。
幽幽燈光下,傅眠靜靜地看着她。
放學之後他就發覺陳雨欣墜在身後,本來想直接甩掉她,可緊接着又發現了陳鵬飛一夥。
看清楚人數後,傅眠思量片刻腳步一扭走進那個巷子,用了點小手段讓陳雨欣晚于陳鵬飛他們跟上他,讓她目睹了自己被打的過程。
他本計劃讓自己挨上兩下,使陳雨欣作為目擊者報警并為他作證自己是受害者。
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隻是沒想到沈熠他們突然沖進來幫他,最後還一起進了派出所。
還好結果是一樣的。傅眠站在路燈杆下,渾濁的路燈光照不進他的眼眸。
請柬被陳雨欣攥得不成樣子,她稍長的指甲在請柬稍硬的白色外封上留下劃痕。
“…我…”陳雨欣隻覺臉上燒得很,嗫嚅着。
出于某些少女心事,這場對她很重要的成人晚會,同學之間她隻親手做了一份請柬,其他都是一樣的。
隻是她猶豫了一天也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把請柬給傅眠,直等到放學,看着傅眠走進巷子的背影竟鬼迷心竅地跟上去了。
她不是有意的,但或許心裡有些不為人知的想法,她想知道傅眠家在哪裡,這樣就好像離他更近一點。
女孩的眼眶慢慢盈滿淚水,長長的睫毛上懸了晶瑩的露珠。
傅眠歎了口氣伸手接過這份皺巴巴的請柬:
“你哭什麼?我又沒有怪你。”
“你生日我當然會去的。”
陳雨欣仰起頭,眼睛裡蓄滿水漬。
她看着傅眠,少年把請柬撫平,微笑着,那笑容淡淡的:
“我們是同學,是朋友,我當然會去了,(2)班大家都會去的。”
頭頂,身體微小的飛蟲不斷撞擊着路燈燈泡的外罩,白色的光暈外是紛飛的斑影。
陳雨欣依然望着傅眠,隻是她緩慢地眨了眼,睫羽翕合之間有淚珠滾落。接着她笑起來,輕輕地重複着:“對,我們是朋友。”
她重複了幾次,像是忽然感到了尴尬慌忙把自己臉上的淚痕擦幹,吸了吸鼻子,扯出一個非常大的笑:“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就走了....”
傅眠皺眉,陳雨欣的狀态明顯不對,正要開口,女孩就好像看出他的意圖,後退着擺手:
“沒事的...”她語無倫次,思維混亂,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很好生硬地扯了個風馬不及的話題強笑,
“牛奶,你知道嗎,沈熠今天也喝那個牛奶了,他也說好喝...”
“那是我給他的。”他的眼睛像無波的潭水,不明白陳雨欣說這個什麼意思。
“是,是嗎?”陳雨欣臉上的笑頓住,“挺好的,他喜歡就好,本來就是為了謝你給我講題...挺好的….我還有事先走了!”她聲裡帶了哭腔,猛地往後退兩步像是終于忍不住轉身跑離。
傅眠看她跌跌撞撞的步伐,眉毛擰起來,停了兩秒還是跟上去,隐在巷口陰影處,看着陳雨欣上了私家車才轉身往回走。
又回到路燈下,傅眠想起陳雨欣的話,又想起那瓶粉嫩的牛奶。
沈熠...喜歡?
他無聲挑眉,擡頭去看這盞破舊的燈——
白色光暈折進他墨色的眸,傅眠回神,沈熠和杜淨遠盯着他。
“别亂說,隻是朋友。”聲音淡淡的。
杜淨遠明顯不信的咦了聲,但看傅眠不欲多說的表情也很有眼色的沒再說什麼,艱難扭回去補作業了,他上周的物理試卷的錯題到現在還沒改完,壘的和山一樣高。
沈熠趴在桌子上,屁股下的凳子被他不老實的坐姿壓的嘎吱響,腰向前彎,凸顯出鮮活美麗的脊背曲線。
他也不信,朋友關系人家看見你就臉紅,還就給你送牛奶,(雖然最後是被自己喝了)。他屈起的胳膊剛想伸出去捏傅眠的臉說小眠你不誠實,就聽見傅眠聲音低低的問:
“那天...為什麼幫我?”
人們常說,所有事件的第一次介入是不可閃躲的意外,而第二次則是可避免的意外,是糾纏的開始。
那麼沈熠...傅眠擡眼,瞳孔漆黑,你為何要打開這糾纏的大門呢?
沈熠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傅眠指的是那天為什麼要沖巷子裡面幫他。
離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夏裝換冬衣,他擡眸打量傅眠,這人裹了件純白的羽絨服坐在後排,逼仄的空間和蓬松的衣服竟把他襯得有些柔軟,顯不出本性的桀骜和倔強。
沈熠本想開玩笑說因為那天遇到鐵面無私的包公了,但見這人一臉認真,睫毛下垂顫抖着,顯然是很在意這個答案,就打住了玩笑話。
他歪頭想了想,脖頸蹭到厚衛衣柔軟的布料有些癢,坦白道: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你這個問題好奇怪,不過是想做就做了。”
少年側頭看他,室外嚴寒陰郁,北風呼嘯拍打着窗戶,而一牆之隔的室内溫暖明亮,靜聞人聲。
“人生不需要這麼多原因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