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某棟獨立小别墅裡。
“回來了,今天下班這麼晚…嗯?小熠也回來了,媽媽去接你了嗎?”
聽到門響,身穿白襯衣的男子從客廳走過來,他氣質溫雅,沈熠的模樣和他有幾分像。
沈熠跟在母親身後進了門,看到父親他臉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但聽到父親的話又閃過一絲尴尬。瞟了眼冷着臉換鞋的徐雅雲,支支吾吾地說:
“額...算是媽媽去接我吧。”
“呵。”徐雅雲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又瞄了眼母上大人陰沉的臉色,沈熠連忙換話題去問父親:
“爸你今天怎麼回來了?你們樂團這兩天不是在歐洲有巡演嗎?”
要是知道你已經回來了,我就不會打電話給我媽了...沈熠悄悄摸了摸側腰,隻覺得還有點疼。
沈褚溫和地笑笑:“這不是我兒子周末要過生日嗎,得回來提前準備啊。”他說着把襯衫的衣袖翻上去一些,折袖口的手指修長但關節處稍腫,一看就是彈鋼琴的手。
然後他側側臉指向一言不發蹬蹬上樓的徐雅雲:“怎麼回事?你惹媽媽生氣了?”
“唔...”沈熠把劉國勝請家長的事告訴他。
“你啊,”沈褚失笑,“媽媽每天這麼忙還得去學校聽老師訓,怪不得她生氣。”
沈熠聳肩:
“我知道錯了,但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啊,總不能當看不見吧?”
接着他拉長語調哀求,“老爸,你就幫我去勸勸我媽呗,讓她消消氣,回來這一路她都沒搭理我。”說着雙手合十向父親彎腰作揖。
沈褚被他磨的沒辦法,隻好答應:“行行行。這樣,我先上去讓你媽消消氣,你在下面等二十分鐘,讓阿姨幫你把廚房那盤餅幹熱熱,然後端上去給你媽道個歉....”
“好好好!”沈熠忙不疊地答應,不等沈褚說完推着他就往樓上走。
“臭小子!”沈褚無奈罵他一句,擡腿去了二樓。
他們家的家庭相處模式與傳統家庭有些不同。徐雅雲性格強勢好勝,工作繁忙,在家裡是大事的決策者,簡單來說就是一家之主。
而沈褚則與之相反,他性格溫和,相比事業更看重家庭,家裡的瑣事都有他來處理,也和沈熠的溝通會更多一些。
與傳統的中國父子那種沉默尴尬的相處不同,沈褚和兒子的相處亦師亦友。
把父親搬上去當說客後沈熠松了口氣,也沒打算再去叫阿姨,哼着歌自己去廚房把餅幹塞到烤箱裡加熱。
二十分鐘後。
臉色已經緩和的徐雅雲看着自己兒子推開書房門,顫顫巍巍地端到桌子上一盤黑不溜秋的狀似煤球的東西,然後擡臉對她讨好的笑起來:
“媽,你吃。”
徐雅雲:?好你個逆子,我不過是訓了你兩句你就要毒死我!
她盯着這盤東西看了一會兒,神情莫測,問:
“這是什麼?”
沈熠一臉莫名:“這是餅幹啊,哦,不知道為什麼我把放它烤箱裡加熱二十分鐘就變成這樣了。”
“小熠...”旁邊沈褚忍不住出聲,“我不是讓你找阿姨嗎?”你到底是怎麼搞的?能把曲奇餅搞成黑炭...
“阿姨已經回隔壁睡了嘛,再過去叫也太麻煩了。”沈熠把餅幹往前推了推,笑眯眯地讨好,“沒關系,我給媽媽弄。媽,你嘗嘗。”
徐雅雲瞟了一眼沈褚:你養的兒子,你去嘗。
沈褚神情溫和地站在徐雅雲身側,扭頭看向别處。
徐雅雲暗罵着這家裡的男人一個有用的都沒有,一邊冷聲問沈熠:
“你過來到底想說什麼?”她盡量不讓自己把視線落在那盤煤球上。
沈熠跑到他媽身後,殷勤地捏起母親的肩膀:“消消氣呗媽,你看你回來一路都不理我,咱家不搞冷戰這一套,我保證吸取教訓,再也不逃課了...”
“我沒因為這個生氣,”他正說着,徐雅雲突然打斷他。
沈熠一怔就聽徐雅雲說:
“你逃課出去玩還不至于讓我生氣,你逼同學給你買...”她說着神情緩和下來,仿佛這是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這更是荒謬,我對自己的孩子還是這麼一點信心的。”
接着徐雅雲拍拍沈熠搭在她肩上的手:“很早之前我們就告訴過你,我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
“在保護好自己的基礎上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但顯然小熠你沒有做到,你讓一個人傷害了你兩次。”
她把書桌上的文件挪開,赫然露出一本數學習題冊,上面有些已經幹涸的血迹。
這是...沈熠仔細辨認發現這竟然是自己的錯題本,正想問怎麼在這兒還沾了血,腦子裡就有一個猜測一閃而過,隻是還不等他細究就聽見徐雅雲說:
“你打算忍張家那個小孩到什麼時候?”
*
夜色如墨,厚重的烏雲攏在天幕上拉得天空下一秒就要垂到大地上。雷聲陣陣像是兇獸的嘶吼,不時有銀蛇撕破天穹照亮天地一瞬。
有人站在懸崖邊上,衣服在狂風中呼呼作響,刹那間閃電驅散濃郁的黑暗,那張俊美無俦的臉顯露出來,眉眼冷峻。
他凝視着天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恐懼,随後伸出手做出握劍的動作似乎想要攻擊,卻随着一聲通天巨響頓住,他表情凝固在臉上,保持着仰頭望天的姿勢,瞳孔顫動——
天空依舊漆黑烏雲密布,但不知何時雷電皆停。在那震醒世界的巨響後,無數顆星辰沖破雲層,從萬米高空下墜,尾焰劃破天幕留下道道瑰麗的長痕,像是流動的岩漿燃燒着一切。
他的眸中映出這不可思議的景象,星辰将他的眼瞳盛滿,但卻隻被其中一顆星吸引所有目光。
那是一顆雨滴狀的星,在高速下墜中它無火自燃,閃耀着,墜落着,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向懸崖上的人襲來。
他不自覺伸出手——
“!”傅眠自夢中驚醒,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緩了一會兒掀起被子去看。
“艹。”有人閉眼臉色難看,緩緩吐出一句髒話。
他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浴室,水聲嘩嘩中他眼神放空,夢裡的一切還在眼前閃現。
傅眠不是傻子,入睡前不敢相信的東西在這場夢後再不容被質疑。
看見沈熠時他移不開的目光,面對沈熠時他不願意展示的狼狽,貼近沈熠時他劇烈的心跳。
不是同性相斥,不是男人之間的好勝心,更不是恐同。
他隻是...喜歡上沈熠了。
花灑被打開,溫熱的水從蓬頭裡噴出灑在傅眠蒼白的臉上,水流順着優越的臉部曲線往下滑落,他沒閉眼,有水進入眼睛。
可是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喜歡上沈熠?
沈熠是個男人,他怎麼會喜歡上男人?
沈熠...澀疼感從眼眶裡傳來,傅眠忍耐着不眨眼,感受眼球酸脹的疼。
他想起張千帆,那天在林蔭道上沈熠提起他時臉上掩不住的厭惡,
“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