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這兒幹嘛呢?”
夜色深沉,霧蒙蒙的月光覆在大片繡球花上,燦爛盛放的花朵被披上一層銀白色的輕紗。
廳内的歡笑與交談模糊傳來,但此間靜谧,隻聽見草木破土的生長聲,宛如莎翁筆下的仲夏之夜。
有人坐在台階上,聽見聲音回頭——
沈熠一手插兜,神情閑散地靠在白玉柱上。
見人看他,沈熠挑了挑眉,站正身子向他走過來:
“幹嘛啊?怎麼跑這來了?讓我好找。”
傅眠笑了笑,伸手拍拍旁邊的白玉階想讓沈熠坐下,但入手冰涼,他頓了兩秒起身把西裝外套脫下來鋪在台階上,又朝沈熠招招手。
“看大佬的名片呢,争取早日抱上大腿。”他随意指了指被扔在一旁的名片堆,開玩笑道。
宴會開始前,看見沈熠拖着他下樓的不止是杜靜媛,許多看似在交談的人也都盯着這位太子爺。看見傅眠這人與沈熠如此親近,不管聽沒聽過見沒見過吧,先湊上近乎再說。
看着零散成堆的名片,其中不知有多少是他現在連和對方說話資格都沒有,卻又因為沈熠的緣故而笑面相迎的。
傅眠伸手攏齊卡片,并不覺得這種感覺很好。
“抱我就行了,他們管用嗎…”沈熠不甚在意地嘟囔,拽住袖口把自己的外套脫掉,搭在對方的肩膀上,然後才坐下。
“幹什麼?晚上降溫了,不能脫衣服。”傅眠握住肩頭衣服的一角,不贊同的看着他。
淺淡的古龍香水浮在外套上,搖搖晃晃地勾動傅眠的嗅覺神經,讓他抓緊了尚有體溫的西服。
“那你還脫?”沈熠翻了個白眼,“我冷你就不冷啊?”
“…”傅眠沒說話,還是看着他。
沈熠啧了一聲,拿過外套抖擻幾下,然後讓人站起來,自己學着對方的動作把衣服鋪在台階上,他拍了拍空位——
“喏,好了坐下吧。”他随口抱怨,“最近想和你說會兒話怎麼這麼難呢?”
“…”
“别看我了,坐!”
傅眠拿他沒任何辦法,隻好随他坐下去,厚軟的面料隔住冰涼的溫度。
“想說什麼?”
花壇裡有一枝斜逸探出來的紅月季,在降溫升起的水汽裡鮮豔欲滴。
沈熠懶懶地伸出隻手去拽花瓣,他這人壞的很,也不摘下來,就是一瓣一瓣把花瓣薅下來。
聽見傅眠的問他本閑适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幹咳一聲,支吾:
“也沒什麼…就剛跟我跳舞那姑娘,你看見了吧?”
傅眠沒接話,靜靜看着他,剛剛柔和的心情因這句話又躁起來。
“額…”沈熠不自覺的拽着花瓣,一片又一片,“有興趣認識一下不?”
說完沒等人回應,他就連忙補充道:“不認識也行,沒什麼,我就随口一問。”
他不大自在地扭頭去看傅眠什麼反應,心裡怒斥杜靜媛那小魔女不做人的威逼脅迫。
傅眠面色平靜,好像對沈熠替他拉紅線的行為沒任何反應,放在膝頭的手卻在猛然收緊,
“宴會還沒結束,那麼多人在裡面你怎麼跑出來了?”他轉移了話題。
“因為杜靜媛呗,哦,就和我跳舞那小妞。”沈熠脫口而出,手上還拽着花瓣,沒注意傅眠黑沉的瞳眸,怨念着那妮子出國兩年真是越來越刁蠻了。
“所以你跑出來就是和我說這個的?”
“不算是…”沈熠聞言像是想起來什麼,從身後拿出一張紙遞給傅眠,
“我忘了,”他嘴上說着,但眼睛裡卻沒有絲毫遺忘的慌張,“這個律師今天剛起好的,日期就是今天的,你今天不簽的話下次還要找人重新起草,很麻煩的。”
說着他将紙塞進傅眠手裡,朝人擠眼睛。
傅眠垂眸——還是那張轉贈協議。
接着沈熠伸手拍拍傅眠的肩膀:“行啦,不願意認識人姑娘就告訴我呗,轉移什麼話題,哥們又不會因為這個和你生氣。”
“再說了,”沈熠拎着一片月季花瓣,語氣揶揄,
“我又不是沒看見沈雨。”
他露出點大家都懂的表情,嘿嘿一笑,
“哎,我聽小胖說過,聽說你們倆以前是鄰居?”
“…”
見傅眠不說話,沈熠湊近用肩膀撞他,
“是不是呀?”
對方扯了扯嘴角,笑的有點怪,
“是。”嗓音低沉,在空曠無人的後花園裡聽起來竟有些冷。
“青梅竹馬啊!”沈熠把花瓣扔掉,指尖染上些月季香,想伸手去捏傅眠的臉,教育他道, “那你害羞什麼啊?怎麼不跟人家跳舞?”
“男孩子要有擔當一點。”
可惜他的手被傅眠半空攔住,沈熠一怔擡眸去看他。
傅眠握住他的手,力氣有些大,握得很緊,夜色難沉,但這人的瞳眸卻有東西澱下去,他問:
“我為什麼要和她跳舞?”
“你不是喜歡人家嗎?”沈熠沒把手抽回來,任他握着。
“誰告訴你的?又是杜淨遠?”傅眠嗤笑一聲,“那他知道的比我還多。”
聽不出喜怒。
“不是...”
沈熠這回把手抽回來了,他還沒見過傅眠這樣,哪怕這些日子對方心情不好也沒見他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他有些尴尬繼續去拽那朵備受摧殘的月季,知道這回自己好像踩雷了,胡亂找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