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微青。
酒樓裡卻早已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謝枝梨今兒換了身赤紅的衣裳,衣袖以金線鑲嵌,勾出鳳凰展翅的模樣。
她年歲尚小,其實是不太壓得住這般明豔的顔色,可臉實在是生得好,再加上那副冷靜自若的模樣,倒也能勉強唬住一二。
日光從酒樓的大門逆光鋪就而來,也将并肩而坐的兩位少年勾勒出幾分清俊孤傲的姿态。
謝枝梨在打量着他們的同時,他們何嘗不是在打量着她。
實在是難以想象,謝家怎會派了個這般小的姑娘來。
衛盛和顧墨初對視一眼後,各自在心中想到。
“孟淵。”謝枝梨可不管他們會如何想,她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臉上也端着恰到好處的笑容,“給幾位公子斟茶。”
“不用。”衛盛出聲打斷,“謝姑娘的茶水,衛某便不喝了,此事到此為止,多謝姑娘同柳少主一同将舍妹送回。”
衛姝早早便跑到衛盛身側站着,一副委屈将哭不哭的模樣,如今全是強忍。
謝枝梨彎着嘴角,看向坐在他對面的衛盛。
此番衛盛前來,不但帶了顧家的少主顧墨初,還帶了衛氏一位初入築基期的長老和一位練氣後期的護衛。
柳念之聽見這話有些心焦地看了謝枝梨一眼,但見着她依舊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便忍住沒開口說話。
“衛少主此言差矣。”謝枝梨輕笑,“還是先喝茶吧。”
衛盛瞧着她這般模樣,眉眼微壓:“謝姑娘是何意?”
“是想從我們衛家得到什麼好處?”
說到最後,他語氣裡已然帶了幾分輕慢。
“我去俗世,千辛萬苦将令妹尋回,不該要些好處嗎?”既然衛盛挑明,謝枝梨也不拐彎抹角,很是直接地便開了口,“說來此事,不也是你們衛氏欠我們的嗎?”
“謝姑娘,話可不能亂說。”
“我有亂說嗎?”謝枝梨絲毫不讓地看着他,“令妹與人私奔,無非是因為你們衛氏阻攔她與情郎,而你們不曾看管好她,以至于她離開四洲前往俗世,可你們衛氏卻将這些一切絲毫不講道理的按在我們北洲的頭上,這些年,更是縱容門下弟子,欺辱我北洲,衛少主,這一樁裝一件件事,我說錯哪個呀?”
“舍妹是在北洲失蹤的。”衛盛道。
“那又如何?”謝枝梨嗤笑,“衛少主這話可真是好生沒道理,令妹在北洲失蹤,你不去問罪魁禍首,反來問罪我北洲,是真當我北洲無人,好欺負嗎?”
衛盛眼皮一掀,帶着居高臨下的傲慢:“此時,我衛氏卻有做得不對之地,但你們北洲也不全然無辜,不過衛氏心善,你想要什麼,盡管說便是。”
“什麼叫我北洲也不全然無辜?”謝枝梨簡直要被衛盛這一番強詞奪理的說辭給氣笑,“令妹與人私奔,難不成是我謝家撺掇不成?”
“十一确沒想到,我謝家還有這般厲害之人。”
“十一姑娘伶牙俐齒,我們佩服。”顧墨初按住衛盛的手臂,溫和一笑,“既十一姑娘不平,那我們道歉便是。”
“此事阿盛卻有不對,但他隻得阿姝這麼一位妹妹,示意着急了些,墨初也相信,若是你阿兄在此,定能設身處地領會阿盛的心情。”
“顧少主何嘗不是巧言令色,不過我阿兄為人清正,最是清醒之人,可做不出衛少主這般強盜行徑。”謝枝梨微微一笑。
顧墨初臉色微冷。
“枝梨如今才十一歲,難免年少輕狂些。”柳念之見狀也趕緊替她開口,“衛少主和顧少主,不會同一個小孩置氣吧。”
這話一出,兩人的面色也多有難看。
的确,對方打扮在如何沉穩,那也不過是十一歲的孩子。
他們族中十一歲的子弟,都還在父母跟前撒嬌,哪能像謝家這位,竟能出來替謝家走動,還跑去了俗世。
“謝禮,衛氏稍後會遣人送上門,今兒便先告辭。”衛盛知曉自個說不過謝枝梨,拱手行禮之後,便想衛姝帶走。
隻是在她們轉身離開那一刻,衛姝倏地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小臉煞白。
衛盛着急想去将衛姝抱在懷中,卻冷不丁聽見謝枝梨軟軟糯糯的聲音:“衛少主都不聽聽,我想要什麼嗎?”
“你何意?”顧墨初轉身緊盯着她。
“衛姝是我帶回來的。”謝枝梨眉眼舒展輕笑着用手撐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兩人,“衛少主,我是在用衛姝和你談交易。”
“而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威脅我!”衛盛倨傲看了她一眼,抱着衛姝便想離開。
隻是在他跨過門檻那一刻,卻又聽見謝枝梨的聲音。
“你妹妹在俗世被人剝了靈根,如今同個廢人無異,而我在她心口種了我的獨門秘術,隻要我一個念頭,你妹妹便會神魂俱散,永無輪回可能。”
“衛少主,要和我賭嗎?”
衛盛等人愕然轉頭,就瞧見半大的少女,笑盈盈地撐着腦袋看他們,神色裡全是有恃無恐的戲谑。
柔暖的日光落在她無辜的眉眼,有種天真的殘忍。
“你别急,我來看看。”顧墨初穩住衛盛,轉而拉過衛姝的手。
在他靈氣探至衛姝心脈的時候,倏地臉色一白。
他顫抖着小心翼翼收回靈氣,轉而怒視着謝枝梨:“你年歲小小,怎會這般惡毒!”
“我惡毒不是因為兩位少主欺人在先嗎?”謝枝梨聞言隻覺着好笑,“難不成兩位少主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别忘了,我謝氏也是四洲八族之一,豈容他人欺辱。”
少女坐在寬大的座椅中,收斂了笑意,冷漠地盯着他們,卻讓兩人在刹那産生了無法抗拒的念頭。
“現下,我們回到先前的問題。”謝枝梨很快便收斂了自己的氣息,“衛少主,如今能喝我的這一杯茶了嗎?”
衛盛抱着衛姝,氣得渾身發顫。
他今兒算是明白謝氏在打什麼算盤了。
無非是知曉,他們不會對一個小孩動手,所以這才特地派了這麼半大的一個孩子來。
“行。”顧墨初拉住衛盛的手臂,“那我們便聽聽十一姑娘,想同我們說什麼。”
說完,顧墨初拉着衛盛重新坐下。
至于衛姝,也被顧墨初抱走交給了衛盛帶來的護衛。
孟淵過去添了茶。
衛盛一行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請吧。”謝枝梨做了個“請”的手勢。
若是沒有之前的威脅的話,衛盛一定會覺着她是個客氣知禮的人。
“你們謝氏真是好教養。”
一口茶落肚,衛盛開口諷刺道。
“比不上衛氏。”謝枝梨抿唇一笑,似還有幾分不好意思,“我不過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都是衛少主教得好。”
衛盛被噎了個正着。
他道:“你想要什麼?”
謝枝梨聽見他這話,眼角眉梢立刻堆砌上笑意:“你們衛氏不是在宜甯新得了一條靈脈嗎?”
這話一出,不單是衛盛,就連柳念之也是瞠目結舌。
“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你真不怕衛氏将你了結了?”柳念之湊到她身邊小聲說道。
謝枝梨睨了她一眼:“你們柳家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