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變故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甚至就連高台之上的幾位家主和掌門也紛紛皺眉,盤算着這出鬧劇該如何結束時,劍閣的掌門卻是滿臉怒氣地倏地起了身。
他心焦地快走了幾步,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在高台的護欄之上時,他整個人卻是倏地停下,目光陰鸷地落在謝顫的身上:“你的這個女兒可真是好得很啊!”
謝顫還沒作聲,慕容家的家主卻是率先沒忍住嗤笑了聲:“言掌門這話可真夠好笑的。”
“對這你家愛徒下死手的是衛盛,又不是人謝枝梨,她頂多是瞧不過去有人破壞大比的規矩,這才出手攔了一攔,你怎就恨上人家謝家主了?難不成是因為知曉自己得罪不起衛家嗎?”
說着,她不屑地彎着眉眼,又道,“言掌門,還真是不負流言,是個孬種。”
一席話,可謂是将整個劍閣乃至言許的臉往腳下踩。
他臉色鐵青,正待反駁幾句時,便聽見顧家家主同樣也笑着出聲:“慕容家主,你應當給言掌門留點面子才對,哪怕知曉有人就是這般欺軟怕硬,也不該如此直白才是。”
其餘幾家家主雖是沒開口,但臉上的戲谑卻直白得毫不掩飾。
言許被氣得面色鐵青,知曉此事他若是再逮着謝枝梨不放,才是沒理,可同樣,他看着氣定神閑坐在衆人中間的衛家家主,那種被人看低的屈辱感,又一次湧現上來。
“衛家主。”言許陰沉着臉,轉向衛肅,“令郎這是準備對我徒兒下死手嗎?”
衛肅漫不經心地笑着看他,正待說話時,誰知場上異象突起。
他瞳孔緊縮,身子更是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隻是在最後關頭還是坐了回去,言許将他的反常看在眼中,目光更是飛快地轉到擂台上,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個的大弟子會這般果斷,想着言羽将被救下,而衛盛即将負傷,他心情不由轉好了幾分。
可也在此時,本該成定局的場面卻異象突起。
夜聞白盛怒之下的全力一擊,被謝枝梨輕輕松松擋下,對上夜聞白不可思議而瞪大的眸子,謝枝梨彎着眉眼輕輕一笑。
與此同時,衆人隻聽一聲慘叫,等将目光從謝枝梨那精妙的身法中回過神來時,就見言羽被衛盛毫不客氣地踩在擂台上,而她瘦弱的背脊上,被衛盛用劍剖開,修士用以修煉的靈骨靈根就這樣赤.裸裸地袒露在衆人面前。
别說言許被吓到,就連其他幾位家主和掌門也被眼前一幕給吓得不輕。
他們倒是知道衛氏這位天之驕子脾氣不太好,但與人比試切磋,從來也都是點到為止,從未有過這般下狠手的情況。
擂台之上就算将人失手殺死,大不了也就是之後尋仇,可将人靈根這般赤.裸的挖出,從古至今,可以說是從未有過。
畢竟這和斷人仙途,有何區别。
一時間,整個比武場寂寂無聲。
高台之上的其餘幾家也都在偷看衛肅,可他一言不發,隻是沉着臉坐在那,他們一時也不清這到底是不是衛氏的授意。
可如果是衛氏的授意,他們欺負一個修為低微、天賦一般的柔弱的女修又是為何?
與其他等着衛肅表态的不同,言許就瞧見自個心愛的小弟子被衛盛剖出靈根之際,便恨意叢生。
這一霎,他幾乎顧不得衛肅就在身側,也顧不得自個一個長輩貿然對小輩出手會如何,在他瞧見言羽可憐兮兮,幾乎沒半點生機地倒在擂台上時,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将他給淹沒。
他從高台飛身而下,手中的長劍泛着淩冽寒光,直指衛盛。
衛肅見狀,本想出手攔下,可就在他動身的那一霎,隻見另一道纖細的身影比他更快飛身而起,毫不畏懼地迎面接下言許充滿了怒火的殺招。
謝顫倒是早就從自家老祖那知曉自個這個女兒的本事,可饒是如此,在瞧見謝枝梨這般大膽且沒有暫避鋒芒的打算時,還是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
“我的天……”謝顫坐得是算穩當,可他身側的慕容家家主,卻是驚訝地瞪大了眼,“你女兒瘋了嗎?那可是劍閣掌門,哪怕是個孬種,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築基期……”
沒等慕容家主感慨完,直接飛身至半空中的謝枝梨以手結法印,在言許的劍氣到達之前,天地轟隆一聲響,雷霆引落,狠狠地劈在劍氣上。
而這道充滿了殺氣、無比剛烈的劍氣當真是被謝枝梨引得天雷,劈成兩段,散于空中。
此招一落,頓時驚得滿堂修士赫然起身。
“……築……築基期!”
“那個小姑娘竟然也是築基期!”
衛肅等人的目光也幾乎是謝枝梨替衛盛擋在言許殺招的同時轉頭看向坐得穩如泰山的謝顫。
“這真是你女兒,不是什麼老怪物?”
謝顫得意春風滿面,原先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在此刻平穩下去:“當然,如假包換。”
相較于高台上春風得意,此時立于半空的言許卻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甚至他想過棘手的會是衛氏,都沒想過會是這個他從一開始就沒放在眼中的小輩。
對上謝枝梨溫軟無辜的眼神,言許再度握緊了手中的劍柄:“謝枝梨,老夫念你是小輩,且與此事無關,你當真要插手這件事嗎?”
“言掌門這話說得有些嚴重了。”謝枝梨莞爾,“十一可沒想過要插手什麼事,隻是衛少主在擂台比武,言羽小師妹也不曾開口認輸,這場比試自當是要進行下去的,您與您的大弟子二話不說,便要出手殺人,這是不是違反了大比的規矩。”
“若是誰家長輩都如你一般,那這場大比,晚輩想,也沒進行下去的必要了吧。”
言許哪裡瞧不出謝枝梨與衛盛是一夥的。
何況他執掌劍閣多年,已經許久不曾這般與他說話。
聽得謝枝梨開口,言許心下便好似有一把無名火在燃燒:“若是正常比試,老夫自當不會幹涉什麼!可你瞧瞧,眼下的比試是正常的嗎?難道不是衛盛這個小兒心狠手辣,意圖斷我弟子仙途嗎!”
“言掌門此言差矣,比武台上向來生死難料,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師傅!”在地面被擋住的夜聞白見自個師傅還在同謝枝梨廢話,可以說是心急不已,他雙目充血地看着快要被衛盛剖出靈根,哀嚎不斷的言羽,隻恨自己弱小,無法取而代之,“衛盛快要羽羽的靈根剖出,她要堅持不住了!你快救救小師妹啊!”
言許聽得這話,原先被強制壓下去的怒意再度翻湧而起:“我瞧在你父親的面前,不與你計較,你要退下,老夫可以當……”
不等言許說完,謝枝梨已經輕笑着抽出了自己的劍:“言掌門無需多言,這樁閑事,我謝枝梨管定了。”
“畢竟誰叫我嫉惡如仇,見不得髒東西在我面前蹦跶。”
“好好好!謝顫可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那就讓老夫看看你這個小輩的實力如何!”言許被謝枝梨的話,刺激的怒極反笑,“就如你所言,是生是死,可全看天意。”
随着言許話音落地,他手挽劍花,一出手便是殺招。
謝枝梨其實明白自己并不是言許的對手,但是拖上一拖,等衛盛将靈根剖出來的,還是做得到的。
她面無表情地迎上言許攻勢。
兩人在半空打得如火如荼,隐約有幾分平分秋色之意。
若說言許一開始對謝枝梨的阻攔僅僅隻有厭惡的話,在同她交手之後,他是真的起了殺心。
如今八族中有天賦的小輩已經夠多了,若是她的天賦與其餘幾人相差無幾也便算了,可謝枝梨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遠超他所想,若是放任她長成,言許不敢想,這世間還有沒有他們劍閣的立足之地。
殺意在他心中千回百轉,最終他還是飛快地做出了決定。
他手中長劍劃破手掌,鮮血澆築其上,整個被寒意籠罩的劍身,沒一會兒就被鮮血染紅,原本就強橫的劍氣,如今更是透出一種壓迫感,隐約竟叫人無法直視。
“言許是瘋了不成!”
高台之上,缥缈峰的掌門沒忍住皺了眉,“他竟用了他們劍閣的秘術。”
謝顫聽聞,臉上也不由流出幾分擔憂。
劍閣秘術他倒是聽過,修煉者以自己精血作為養料,燃燒自身壽命,換來修為短暫提升幾階。
但使用秘術過後的代價,并非人人都能承擔,是以劍閣中人,除非是緊要關頭,不得不用之外,幾乎沒人會這般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