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仰頭,望着頭頂的冷白燈色,光圈泛着水波層層暈染,注視得久了,她有點恍惚,虹光在眼前像放煙花一樣炸開。
直到酸意泛濫,她才眨眨眼睛掩去生理性泌出的淚花。
水母,蛇,章魚。
這裡的實驗體,所穿的編号服形制跟上次遊戲裡的一模一樣。
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麼關聯。
上次的實驗基地主要就是負責基因編輯,生産各地所需的合格實驗體,并運送往其他基地。
那麼這裡呢,究竟為什麼要飼養這些動物。
無非是在做研究。
首先劃除掉想複生原始物種的想法。
雖然聯邦損失了很多珍貴的生物基因,曆史的很多生物學家也一直緻力于重推缺損的基因序列,但即使是要研究,這也不是什麼輕松的項目。
否則也不可能接近兩千年,傾盡整個聯邦之力也才僅僅推演出了2種生物的基因序列。這還是在兩種生物屬于近緣關系,且基因破損不嚴重的條件下。
當然,不能排除聯邦養了一群傻子的情況,畢竟上面的關系複雜得很。
某種層面上來說,複活古生物的信念搖搖欲墜,全靠老一輩科學家在執着支撐着。
實驗人員一代代更疊之後,還保留有初心的人越來越少,這個項目逐漸變得搶手,是項難得輕松可以随時偷懶的好活兒。
畢竟上面不催促也不督察,完全就是對外做做樣子。了解群衆想見識其他生物的渴切心理,不痛不癢地描繪出個未來野生動植物複蘇大家和諧共處的美好藍圖,吊足了民衆的胃口,還能促進團結籠絡人心,何樂而不為呢?
上面大部分人想的都是:瞧,沒有這些物種他們不照樣活得好好的嗎?幹嘛費那功夫瞎折騰。
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到位的,反正對外也沒作出過任何承諾,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而對于普通人,野生動植物其實也就是些可有可無的,已經滅絕掉的僅存在于資料中的遙不可及的物種。之所以會積極響應也離不開心中那沒見過的新鮮感,單純好奇罷了,至于成不成功也沒什麼重要的,這麼多年不都過來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總之,這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做成後對于現代人類的生活不僅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貢獻,反而還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求回報地去複活某種甚至可能是個漂亮廢物的物種。
這就好比開盲盒,知道裡面百分之百能開出個世上絕無僅有的稀有款,結果卻是個毫無研究價值的觀賞性生物(例如金魚)。
那這累死累活地一通折騰,所有參與的人員才真是要兩眼一黑,恨不得吐血的程度。
底下的人徹底佛系,擺爛的擺爛,偷懶的偷懶,一談起基因重建個個都推三阻四,謙遜禮讓的風範無師自通做了個十成十。
撥下來的項目基金油水又多,彼此都心知肚明,甚至上面還插進來了不少的無關人員,那些少爺公子哥整日玩樂,不良風氣弄得實驗室裡天天烏煙瘴氣的,誰還有心思沉得下心去做那些枯燥乏味的研究。
一些看不慣的走的走,沒的沒,失蹤的失蹤,實驗室裡現在到底還留了多少真本事的人,哪個又說得清楚呢。
而從上次遊戲中知曉的信息來看,基地裡的研究人員對待實驗體能做到足夠的冷血,其背後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好貨色。
至少崔九不信他們會這麼大公無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不求回報,賭那極稀少的概率去重新複活某種動物,還要面臨一種殘酷的結果,可能造出個毫無用處的花架子。
所以他們現在所處的實驗基地又是在負責哪一闆塊?
順着想下去。
水母跟章魚,崔九在現實世界中曾接觸過。
真巧,都是異種。
她漆黑的眼睛如潑墨,仿佛要将天花闆盯穿。
都是水生動物,兩片水域還恰好比鄰……嗯?
崔九仔細回想,她處理水母的地方是在烏藤河,章魚是友羊河,兩條水脈均屬于巫馬河的支流。
巫馬河。
崔九細細咀嚼着這個詞彙,嘴角似笑非笑。
真的是巧合嗎。
不可能。
崔九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
看來以後得避着點這個地方,不管那裡都有些什麼,她管好自己身邊就好了,本來就跟她沒太大關系。
她身上還是少沾染點麻煩為妙。
至于這裡跟異種生物是否有聯系,異種是否是從這裡出來的,這些問題還輪不到她來操心。
不過。
說到蛇,崔九想起了136号。
那個清瘦又腼腆的姑娘,擁有一雙如此特殊的翠碧色豎瞳,繪出的圖畫卻奔放粗犷到攻擊性十足,那麼癫狂的狀态,她當時是想表達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