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幽深的廊道,崔九撥動旁邊的壁燈,頭頂的石門無聲移開。
明亮天光撒下,照亮崔九的臉龐。
她踏上白玉地磚,環顧屋内。
白玉牆壁挂滿鬥篷,一應白袍金邊制式。
牆邊白玉長桌放置着一整排刀具,刮骨刀,柳葉刀,切片刀,精工刀……目不暇接。
牛羊豬三大獸首像靜靜供奉在正中貢台上,香案前隻單獨插了一炷香,香灰堆積厚厚一層,此時已經快要燃到盡頭。
獸首像旁,同樣供奉着一本黃皮書,她上前粗略翻了翻,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逐漸凝固。
崔九面目嚴肅起來。
書裡全是密密麻麻的手寫字。
詳細記載着各地,各個時間段的死亡名單。
“6013年1月9日,下午三點,黃銅巷,今将一人皮奉上,獻于神明。
6013年2月4日,正午十二點,青石巷,活剝十數人皮。
6013年3月7日,晚六點,朱雀街,埋童男童女各十。
……6015年9月6日,晚七點,黑水大道,焚百衆,獻祭吾神。
……6037年4月8日,下午三點,珍珠大廈爆破點,引爆成功。成果:造成千人大混亂,傷者六千七百四十二人,死亡人數兩千八百七十六人,冤魂滔天,全數獻忠吾神……”
“……”崔九有點看不下去了,不做人啊,不做人。
她往後翻了翻,這本書起碼有她半個手掌厚。
如此觸目驚心的數字。
死亡的分量隻有寥寥一行。
每個月都有新的死亡人數增加。
幾十年來,長達半個世紀,每個月竟然都有至少十人死于非命。
每年還會搞出一次大動靜,每次都有不少于數千人罹難。
這是供的哪門子神,邪神嗎?
死亡名錄,犯案證書還差不多吧。
崔九眉心擰起,她雖一向信奉獨善其身,與自己無關的事更是從不搭理。
但……
她閉了閉眼,平複着激蕩的心情。
她掏出副腦,挨個對照着上面的時間,查詢着近幾年的失蹤人數。
一無所獲。
怎麼會一無所獲呢?
她重新換了搜索詞條在網上查找。
這個不行,再換。
從失蹤案,死亡調查,到更詳細的無皮屍,縱火案,埋屍坑,爆破案,槍戰,再到恐怖襲擊,邪教徒……
一連換了數十個詞條,加上具體的時間地點,依然查不到一點蛛絲馬迹。
崔九揉了揉眉心,為什麼會找不到,其他的就算了,每年一次的爆破與槍擊案呢。
這麼嚴重的惡劣事件,為什麼也查不出絲毫痕迹。
她撥動胸針的某片金葉,通話權限開啟,崔九沉着聲音,“怎麼回事,赫爾墨斯,難道連你也查不到嗎?不可能的吧。”
隔了很久,胸針中才傳來聲音,“……涉及到很多複雜原因,有關消息上面已經下令封鎖了。
“抱歉,關于這方面的事,我不能給予你任何回答。”
明明還是那個毫無起伏的機械音,可崔九竟從中聽出了幾分欲言又止。
崔九迅速捕捉到赫爾墨斯語中的細節。
它用的是“這方面的事”,而不是“這件事”。
首先,崔九相信,赫爾墨斯作為一個人工智能,它的用詞是絕對嚴謹的。
哪怕是一個字的區别,語義也會有着相當大的不同。
“這方面”,究竟具體指的是哪方面?
猜不出來?那就逆推好了。
崔九席地而坐。
先從“這件事”開始推理,它很好理解,因為是一件特指的事。
“這件事”,很明顯說的就是跟死亡名單有關的事,那些查不出來的恐怖襲擊事件。
那麼相應的,“這方面的事”,就好說了。
“這方面”,字面意思理解,即跟恐怖襲擊有關的方面。
而什麼東西,又始終貫穿着所有的恐怖襲擊?
它會是什麼東西,一個名字驟然在她腦中浮現。
邪教徒!
這些事情,全部都是那些邪教徒搞出來的!
所以“這方面的事”,指的是有邪教徒參與的事件!
大腦CPU有點燒了,她換了個姿勢。
崔九梳理着最近的記憶。
進入外偵部的時候,赫爾墨斯曾明确向她表示過,讓崔九不要私下跟它聯系。
這其中是有什麼隐情嗎?
她又換了個姿勢,屁股坐痛了。
赫爾墨斯能有什麼隐情,它一個人工智能,實體都沒有,天天活躍在線上,什麼東西能讓它如臨大敵,除非有人一直關注着它的一舉一動。
崔九愣住,旋即恍然。
這麼說來,好像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