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沒有完全恢複,安惜年支撐起身體的動作緩慢且别扭。
她忍受着劇痛,腦海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甚至忍不住想,用戶2不愧是從第一個任務開始一場不落地跟下來的“老粉”,确實知道怎樣才能誅心。
讓她看到白億受傷痛苦,的确比讓那些傷施加在她身上疼千百倍。
可那不是真正的白億,隻不過是直播系統制造出的幻象。
安惜年的視線越過眼前的面闆,緊盯遠處的投影。
畫面中,“白億”已經從昏迷中蘇醒,劇烈疼痛讓他的面容扭曲。
投影傳達不出聲音,卻隻用畫面就能讓人聽到“白億”的嘶吼。
安惜年的目光從“白億”身上挪開,重新落到他周圍的環境上。
“白億”身處剛才她引爆炸彈的大街上。
就在她被系統拉進這裡進行懲戒之前,她對白億說過之後的計劃。
那時,她自作主張換掉了白億的眼睛,因此心虛不敢與白億對視。
她就以低頭撇開視線的姿勢,向她全心信任的那個人,一字一句地說出自己的發現。
【我還好。】
【白億,我有發現,你聽我說。】
【我們最初猜測的是對的。夜半鋸人就是黑大衣,按照扮相,黑大衣就是《黑夜之後》的主角。】
【但真正的電影主角不是媽媽,而是女兒。】
母親憑借特殊能力,在死後與建築融為一體。
而海報上的黑大衣,是女兒。
《黑夜之後》是一場目睹了母親被殘虐對待之後,由女兒發起的複仇。
安惜年的世界大多歌頌雙親對孩子無私的愛,所以她之前始終陷入思維定式和刻闆印象。
可女兒對于母親的愛,同樣無私強大,不死不休。
其實一切都有迹可循。
電影與現實間隔的二十年,給了女兒身高成長的時間。
電影裡反派女性那句戛然而止的“異種的種。看着跟普通人一樣啊。不知道有沒有遺傳到她媽媽的——”,暗示了女兒的異種身份。
蜷縮在樓道裡的女性,不是異種母親的女兒,而是反派女性的女兒。對方故意裝作無法交流,是為了不讓他們摸清自己母親的所在位置。
白億在地下空間裡看到過的花,那是母親對女兒提過的“特殊的花”。在安惜年換上母親的眼球之後,嗅覺也被打通,她能聞到白億手裡的花傳來血腥味道。
母親孕育女兒,因此黑大衣才會在郊區的空樓裡,借天花闆進行恢複。
就像受傷後,窩在母親懷裡一樣安心。
最初給安惜年啟發的是關鍵道具。
關鍵道具隻會是怪異的執念之物。
母親的眼球、心髒,都是女兒想要守護的部分。
白億眼裡的糖果,是女兒收到的來自母親的珍貴禮物。
而芯片裡面的兩個反派,是從女兒手裡奪取母親的惡徒。
一切都指向女兒的執念,而不是母親的。
可母親不想讓女兒陷入複仇中。
于是,母親通過眼球發現了安惜年和白億的存在之後,制作出怪異雙胞胎,送來讀取設備,希望他們可以讓女兒從複仇的火焰中解脫。
母親的決心在撕扯,希望女兒可以解脫,又不想女兒經受死亡的痛苦。
所以怪異雙胞胎才會拼盡全力地攻擊他們,又出現在地下空間,幫他們把隐去身形的黑大衣帶離。
【白億,母親讓眼睛給我了提示。現在在我眼裡,遠處的所有光源都極亮,而且地上的那把電鋸也在發光。】
【電鋸是可以殺死女兒的道具。最可能的用法,恐怕是電影前段裡出現過多次的,用電鋸從背後直接鋸下。】
【而對于城市裡的光源,僅僅是我的一個大膽的猜測。】
【城市裡并非所有路燈都是被點亮的狀态。】
【黑紙銀字,說不定也可以是漆黑的城市,和亮起的所有光源。】
【我接下來也會把這些寫出來,分享給雙胞胎。但寫字耗時太長,現在怪談世界出現亂碼,之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所以我提前和你同步。】
隻要想做,心音傳遞的速度可以極快。以上所有的話,安惜年僅用兩秒就全部輸送給白億。
白億當時盯着安惜年沾血的手發呆。
就像她對白億信賴,白億對她的信任同樣不需要任何理由。
花費一秒全部理解過安惜年傳達的信息,白億不動聲色地回應:【好,我明白了。那先去确認任務背景。】
當時觀衆對系統不滿的提示頻頻在安惜年耳邊出現。
她按照計劃,起身取過傳輸進度到頭的設備,可惜倏然被系統拉進一片純白的“娛樂加場”。
安惜年知道自己的消失一定會讓白億慌亂。
但白億分得清輕重緩急,不可能慌神後就停滞不前。
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城市裡最高的建築,完成他們的計劃。
而不是像投影裡的白億一樣,過了許久仍然停留在原地。
她所見不是真實。直播系統隻是想以這種方式讓她體會崩潰絕望,一蹶不振到無法繼續完成任務而已。
現在懲戒已經結束,她必定會回到怪談世界。
白億還需要她。她要撐起精神去找白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