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面積幾百平的房間裡擺放着數種器械和設備,顯得雜亂無章。
透明的隔間内,有許多和章魚人112一樣的合成生物實驗體。
而安惜年的目光落在房間正中的巨大水缸上。
圓柱形水缸上下連接天花闆和地面,内部灌滿水不留一絲空氣縫隙。
水缸裡關着一個人魚,還維持着魚尾狀态。
這是安惜年第一次親眼見到人魚的魚尾,隻可惜對方的魚尾已經傷得不成樣子。
末端的兩扇尾鳍被分别對半剪開,似乎是為剝奪人魚的逃生能力。尾鳍的其中一角缺失,似乎是被人為剪下取走。
魚尾上近半鱗片被拔去,露出底下淺紅且泛青的軟肉。
腰腹、雙臂以及脖頸上被圈着鎖扣,金屬圈和皮膚接觸的地方勒出血痕
全身的爛肉像柳絮和舊房子的蛛網灰一樣在水中飄動,把水染得渾濁。
人魚緊閉雙眼,像是陷入深眠或是昏迷。隔着缸體和水幕,安惜年能感受到人魚的生命微弱,隻是維持目前的狀态就已經耗費人魚的全部能量。
她不驚訝于科學院竟然捕獲了一個人魚。
她停住腳步是因為對方的長相。
這個人魚的臉,和溟音有四成相似。
沒等她再觀察第二眼,實驗室裡的研究人員終于恐懼地高聲叫道:“你們是誰!怎麼進來的!”
紛亂的腳步聲響起,所有人都在找掩體躲避安惜年可能做出的攻擊行為。
許多被綁起來的非人生物因為突變的情況而掙紮起來,鎖鍊震動聲不絕于耳。
安惜年封好門,在研究人員的緊張注視下朝天花闆開一槍。
衆人噤若寒蟬,各種被控制住的非人生物因突兀變故而掙動,實驗室四處響起鎖鍊聲。
安惜年收手,等待白億默契地說一些要求研究人員配合的台詞。
可半秒過去,白億仍然沒有開口。
安惜年向白億看去。
進門前他腳下的蜘蛛型傀儡已經四散開,此時每一隻都停在原地,像是失去了與指揮塔的連接。
他垂在身側的手不住顫抖,即使緊握成拳想阻止震動也無濟于事,反而讓拳頭帶動手臂肌肉一同不受控。
繃帶阻礙白億的眼睛,卻無法遮擋他短短幾秒就失去血色的嘴唇。
這副模樣和海底那時不對勁的狀态一模一樣。
安惜年伸手向白億。
在接觸到之前,白億更快地恢複過來,用沙啞的聲音警告:“……隻要你們配合,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安惜年在半空的手停頓一瞬,調轉方向,捏捏白億的肩。
按照白億之前的估計,被他們封住的通道能為他們争取不到十分鐘的時間。
行動要快。
安惜年迅速略過整個實驗室裡的所有非人實驗對象,目光停在兩隻藍色的鳥身上。
正要移動腳步,實驗室正中的水缸忽然震蕩起來。
不知是水波還是人魚嗓音的嗡鳴刺入耳膜,鑽進大腦裡持續攪動。
安惜年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執拗地向一台被開啟的類似碎肉機的儀器挪動。
開啟機器的,是一個同樣手腳動作卡頓、表情木然的研究人員。
整間實驗室的人都在像僵屍一樣無序移動,接連做出傷害自己或同伴的動作。
安惜年盡力轉動眼珠,試圖往白億所在的地方看去。
視線移動過程中,她倏然對上一雙湛藍色的眼睛。
它們比最深的海底還要冰冷,即使正在水中發亮,仍像是沉在隻有黑暗的深海之隙。
從這雙眼睛裡安惜年無法察覺出殺意,卻感受到了死亡。
人魚在注視着她。
隻在注視着她。
一段輕吟飄蕩在耳畔。
——“人魚的聲音能操控人類的神志和身體,隻是簡單的喘息聲都能迷惑人,讓其心甘情願地跳下懸崖。”
她調轉方向,一步步往水缸走去。
清醒的頭腦開始變得混沌,像是有一片大霧在迅速蔓延。
意識在嘗試自救,拼命呼喚着清醒,可惜無濟于事。
身體記起了曾經在獨眼将軍的戰神廟裡感受過的身不由己。
她踉跄着向水缸靠近,就像最初緩慢走向戰神像前。
她知道繼續往前會讓自己墜落死亡的懸崖,可身體無法反抗。
殘存的意識尋找着自救方法,混亂中想起當時她被人喚醒。
那還是對方第一次向她傳遞心音。
【……當時那人是誰來着?】
踉跄的腳步像沒上油的木偶,更加卡頓。
安惜年直覺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重要,拼盡最後一絲意識,讓眼球打破界限開始移動,脫離與人魚對視的狀态。
視野裡景象寸寸滑動,溫熱的液體突破眼角流下。
不明原因,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要找到那個人。那是突破了世界之隔與她契合的靈魂。
所以絕不能放任霧霭占據意識。
她要和那個人一起活下去。
眼球轉動到極緻,腳又一次擡起。
餘光中,一隻蜘蛛模樣的金屬物體向她拼命跑來,撞在她的腳上,讓朝向水缸落下的腳尖往右偏移兩毫米。
右後方,是一個她遇到危險,就會跑着過來救她的人。
足音突破濃霧,還思維清明。
眼前出現面闆提示:精神系異能·絕處逢生Lv1,已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