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跟R考核結束時對他們說的,以及他們自己預料的一樣。
安惜年的指腹在柳夢夏送的耳機上輕點兩下。
清楚自己跟白億即将分開,她剛想對白億傳些心音囑咐再臨時道别,身體突兀失重下墜。
安惜年在心裡對直播系統罵了句髒的,呼出一口濁氣。
與平常全程一片黑的下墜過程不同,這一次,安惜年眼前隔幾秒就會閃過白光。
并且即使閉上眼睛,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光芒的存在。
昨天的功能介紹時,直播系統提過。
思維讀取屬于“被動技能”,不需要攻略者特别做什麼,會自動在傳送至怪談位面的過程中,對攻略者進行思維接入。
這白光應該就是直播系統說的思維接入。
隻不過,這種感覺實在難受……
逐漸地,安惜年知道自己在下墜,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直墜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裡。
長時間的失重轉變成為漂浮感。身體仿佛躺在R的零重力休眠倉内。
……
…………
……咦?
R?那是什麼?
零重力休眠倉,那種高科技的東西她曾經體驗過嗎?
忽然,安惜年的雙腿跳崖踩空般地抽動一下,大股空氣通過口鼻闖進肺管。
耳邊響起碎石撲簌落下的噪音。
她猛地驚醒。
意識還沒回籠,身體已經自行發現了異樣。
她揮動手臂甩開某人的鉗制,握緊拳毫不留力地向後揍去。
對方躲避不及,被一拳打飛幾米。
對方的同伴面色不善地上前:“哎哎哎!你這丫頭!知道你雙親剛去世,心裡難受,但也不能剛從昏迷裡醒過來,就攻擊把你拉離危險地帶的好心人吧?你爸媽拿命把你推出來的,你就這麼想死,然後下去陪他們?”
安惜年的理智還沒奪回身體的控制權,耳朵接收到那人的話後,表情霎時一片空白。
她轉頭往身後看去。
樓體坍塌,烈焰熊熊。
三隻手從碎石瓦礫堆裡伸出,像是生前拼命推動過什麼,斷口處的血已經凝固,灰撲撲占滿了沙石塵。
身體上和腦内的劇痛後知後覺地傳來。
安惜年急促呼吸着,肩背胸腹都起伏劇烈,經曆過昏迷的大腦盡力拼湊出前因後果。
是了。
距離世界變成末世,已經兩年了。
剛才這片地區又一次地震,她和雙親平時躲避的建築倒塌了。
他們一家三口運氣好,被困在距離門口很近的一處三角區,身體沒大傷,從不離身的應急背包裡有三日份的食物和水。
隻不過爸爸身上的工具包在跑動的過程中不知所蹤。
末世裡沒有救援隊,一切都隻能靠自己。
媽媽爸爸從地震停止的第一刻起,就在試圖用手挖出一條通道。
她躲在雙親身後,邊祈禱着頭頂的石碓不要坍塌,邊無措地掉眼淚,卻不敢哭出聲,免得雙親還要分出心力來照顧她的情緒。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在第一束光透過石碓的縫隙投進來的瞬間,她的爸爸忽然身體僵硬地停止了動作。
安惜年欣喜若狂,來到前方,不明白雙親難看慘白的臉色是怎麼回事。
爸爸忽然往前一撲,用肩臂頂住石塊,皮膚被粗糙的石頭和堅硬的鋼筋磨破刺穿,血珠滴滴落下。
媽媽拼命以最快的速度挖開爸爸撐出來的那一片地方,弓起脊背抵住周邊。
媽媽的聲音些許顫抖,卻盡力維持着平穩:“年年,不準疏忽強健身體,不準放棄思考。”
那一瞬間,安惜年意識到了。
爸爸氣息不穩地繼續用溫柔的聲音叮囑,說到最後已然是不可聞的氣音:“拿出勇氣,不要坐以待斃,不要怕,永遠不要放棄。”
一道狹小的開口出現,隻夠通過一個還未完全發育長成的小姑娘。外面和内裡的落石都越來越多。
媽媽把不斷往後縮的她拖拽到洞口,汗水混着血滴落在她身上,冰涼一片:“用盡辦法,活下去。我們會永遠保佑我們最愛的寶貝女兒。”
媽媽的雙手和爸爸的一隻手以她從來沒有承受過的巨大力度,往她背上推去。
她滾出廢墟的那一秒,頭磕在一塊石頭上。模糊的視線中,上方的石塊全數砸下,隻留下推她出來的三隻手斷在外面。
雙親和她一樣沒有覺醒異能,卻用身體創造了讓她活下來的奇迹。
隻是這奇迹作用不到雙親自己身上。
安惜年完全從昏迷的後勁裡清醒過來,手腳并用地爬過去,握緊他們的手狀似嚎啕大哭,喉嚨肌肉擠壓蠕動,卻不知為什麼沒有發出聲音。
被她打飛的那人回來,與同伴并肩,從背後打量她。
末世裡見慣了生離死别,他們默哀片刻,便低聲交流起來:“我看她力氣挺大,是覺醒過的異能者嗎?要不要招攬進來?”
“可是……”另一人皺起眉,“我怎麼看她像個不能說話的?你聽見她的哭聲了嗎?”
“哎喲。說的是。”先前那人搖搖頭,揉揉自己剛才撞擊到地上的傷處。
末世裡健全的人都自身難保,要是個啞巴,就不能組隊合作了。有這人和沒這人一個樣。
但是他們小隊又少有異能者,如果能撈到一個,也不算太虧。
兩人拿不定主意,等安惜年平靜下來一些,試探着問道:“哎,小姑娘,你之前加入過異能者組織嗎?以後打算怎麼辦啊?”
安惜年顫抖着深呼吸,聽到了對方的問題,腦海下意識閃過三個字:
【找白億。】
她一愣。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嘴巴分明沒動,卻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而且聲音似乎是從耳朵那裡發出來的。
安惜年剛想擡手摸摸耳朵,忽然聽到對方問:“白億?那是你的誰啊?”
手突兀在半空停下,她面色茫然。
唇舌以發音的方式碰撞起來,嗓音與口型錯位,再次從耳邊傳出。
對啊。
“白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