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隔的遠遠地,紮心地看着火堆裡即将殆盡的收藏物。
她的小說,她的畫本,她的快樂源泉,沒了,全沒了。
她想自挂東南枝,卻分不清東南。
“學無止境,指的可不是這些亂人心神之物。”
“您又沒看,怎麼知道這些留不得?” 她小聲嘀咕。
嬴政隔着火堆遙遙看她一眼,“你以為當年焚書之令,是朕盲目随意而為?朕所焚毀的典籍皆是朕親自過目。正因每一冊都讀過,才知道哪些書是益是弊,該留,不該留。”
“譬如《詩經》既要吟誦百姓的哀苦,又将要貴族的生活展現在哀苦的百姓面前,讓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痛苦、憤恨,充滿不切實際的幻想。這不是唆使百姓謀反,是什麼?”
白影沒聽進去,哭喪着臉道:“陛下來梅山,是梅山的榮幸,陛下燒這書,是它們的黴運。不怪陛下燒得好,隻怪小的沒藏好。”
她那隻被飛蛾咬了的左手開始不受控制抖動。
嬴政拿着一冊畫本猛然起身,向白影大步走去,走路時衣袍帶起的風,令人嗅到憤怒的氣息。
他拿起畫本,風吹過幾張書頁,向白影展現出裡面的内容,“你平時就看這些污穢不堪的俗物?嗯?”
白影一把奪過嬴政手裡的畫本,丢進火裡。
倒是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了,嬴政對她改了點态度。
白影卻一張老臉怼上來,一個勁朝他癡笑。
不是花癡的癡,而是癡呆的癡。
嬴政自然曉得她不是受了自己焚書的刺激,索性背着雙手看戲。
表演大抵很精彩,不看白不看。
白影不顧形象,圍着嬴政手腳并用跳起繞政舞。
敢情是将他看成一根柱子?
某皇帝想到某件事。
接下來,白影脫掉鞋赤腳轉起圈圈、墨發裙擺在空中劃着一圈圈弧度,沒有美感,隻有喜感。
更誇張的來了,她曲項向天歌,學鵝叫,學蛙跳,跟貓埋屎一樣用手刨坑。
嬴政的壞心情一掃而光,撿起一根樹枝,在她眼底晃了晃,往空中一抛,她腳底跟按了彈簧似的,一躍老高,接住樹枝。
“石頭剪子布,石頭剪子布。”她左手和右手猜拳。
嬴政還在猜想她下個節目表演什麼,然,白影忽地昏迷。
她沒栽在地上,而是倒進嬴政的懷裡,他橫抱着她,垂眸瞧那置于腹間的手背上的兩點黑色。
癡夢蛾毒,見火發作,先癡再夢,全憑自己的意識清醒。
嬴政将她抱回屋,放在床上,自己坐在旁邊,手撫着她的右臉,眼神是少見的柔和。
“留給你的口訣,想你是不願學的,那便算了,鹹陽宮的種種,你我之間有一人記得就好。”
他陷入無盡的往事, “有這麼個人,為了顆長生不老藥,耗盡畢身修為還搭上一條命。她的生前不過兩個要求,第一個朕已兌現,至于第二個,之前時間緊的很,朕有所猶豫,但現在不同,朕時間足矣。所以,朕來了。”
所以,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