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又傳來聲音，是再尋常不過的語氣，像是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還回來嗎？”

洛千檸握着手機的手緊了又緊，剛才的那幾分僥幸消失殆盡，還以為是絕處逢生的她再度跌入谷地，這般輕言細語的聲音跟針紮一般疼，比冬天的銀霜落在身上還要凜冽。

“你們希望我回來嗎？”像是一個已經被判了刑的人，在作出最後的祈禱。

洛千檸已經盡力克制，卻還是抑制不住地聲音顫抖。

直到手機那頭的人說——

“有時間重新辦一份戶口吧。”

電話落在地毯上，沉悶地一聲響。

沒有想象中那般傷心欲絕，也不到萬念俱灰的地步，撕心裂肺也不會在她的身上體現，大概是從小到大渴望多了，失望多了，再多一次也不過如此。

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一起疼的時候，總會讓人忘記，到底因什麼而痛。

譚硯回來的時候，壁櫥上的紅酒被人開了三瓶。

排列整齊的醒酒器裡紅酒還有很多，欲買醉的人單手執着高腳杯輕輕搖晃，漂亮的雙眸極其認真地觀察着裡面的液體，似乎覺着差不多了，修長的白玉指微擡，輕抿一口。

不過是頃刻的功夫，她那帶着愁緒的眉頭就狠狠一皺，随即将高腳杯放得遠了些，還伸手推了推，面上的嫌棄意味不乏濃重。

察覺到自己醉酒無望，洛千檸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壁櫥，對着一瓶看似更好喝的酒伸出了手。

終于知道這些空酒瓶是怎麼來的了。

譚硯走近，拯救下了一瓶即将被棄之如履的名酒。

“這瓶度數高，性烈，會燒到喉嚨。”譚硯與洛千檸共執一瓶，他分明地從這姑娘的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腹诽，“不是小氣，你真的不能喝這瓶，聽話。”

洛千檸依舊沒有松手，潋滟着水光卻不見絲毫醉意的眼睛就這般盯着他，譚硯又說道：“它比你方才喝的還要難喝。”

遺憾地看了這瓶漂亮的酒，洛千檸才慢吞吞松了手。

那還是算了。

看了眼桌上未盡的酒，洛千檸走到沙發旁，在自己的小包包裡翻了翻，拿出一張黑卡。

譚硯額角一跳，隐隐有崩潰的痕迹。

他忙阻止了她的動作，給她塞回包裡，“請你喝。”

洛千檸并非不識貨，解釋道：“這些酒很貴。”

“假的，不貴。”譚硯面不改色。

“……好吧。”

“吃了午飯帶你去一個地方。”

本想說自己沒心情，拒絕的話卡在譚硯收拾酒瓶的動作裡，“……好。”

——

熟悉的盤山下。

洛千檸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塌方，“路堵了，車上不去。”

“沒說要開車上去。”譚硯走到副駕駛，給嬌氣的人兒遞了一頂帽子。

洛千檸看了眼自己穿着的小白鞋，暫且認命地下了車。

洛千檸跟着譚硯沿着路走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她都已經很累了，他還是氣定神閑的模樣，看得洛千檸來氣。

就在洛千檸以為自己要累死在這頭山上時，譚硯跟她說到了。

這座山翻越後有一處高地，他們上來的時間正好趕上傍晚時分。

走過高地是斷崖，崖下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平行的視線裡，雲海随落日漸漸染上了绯色，餘晖灑落人間，洛千檸的視線落在上面便再也移不開眼，人們總是會被大自然治愈，原來是真的，這夕陽盛景，為衆生所見，最後歸在山海裡，非衆生所有，不過片刻的光景，已然給了她足夠的震撼。

等洛千檸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套上了全身安全帶。

旁邊等着的幾個人将一個準備好的滑翔翼遞給譚硯。

洛千檸：“……”

一腔的感懷在失重感降臨之時碎得連渣都沒有了。

也是譚硯哄了許久，阖眸念經的人才舍得睜開尊眼。

本想讓她在這般情境下看看山川大地，洛千檸卻被遠方一處地方吸引住了。

隻見一座高架玻璃橋橫跨在兩座山之間，不遠的地方還有一道索橋，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像是一座危橋，想象着自己如今的狼狽樣，洛千檸心情頓時極為複雜。

“譚硯。”

“嗯？”

“你看驚悚小說嗎？”

“……”

“不看。”

“哦。”

“怎麼了？”

“我遭報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