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渡輪悄悄啟動。
平靜的港口泛起漣漪,風平浪靜,徐徐駛向遠方的船隻在夜幕裡訴說着獨屬于它的故事。
月光照在海面上的餘晖,金黃燦爛,就像回光返照的最後時刻,與黑暗交相輝映。
渡輪内關上了燈,逃難般的男男女女就那麼睡在船闆上,他們閉上眼,漆黑,靜默。
什麼情緒都有,唯獨沒有希望。
趁着人群平靜下來,許夏雙臂環繞身體,海面很冷,和四月的溫度很不匹配。
她朝甲闆走去,可那裡已經沒有紅裙女人的影子。
許夏找不到費歉。
冷風狂嘯,許夏靜靜站在甲闆上,一如費歉在甲闆的模樣。
在許夏的世界裡,生活雖然艱難些,但從沒有過黑暗和陰霾。
可是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讓許夏對世界的看法發生了改觀。或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罪惡和爪牙正悄然滋生。
站在甲闆上,許夏的内心從未有過地堅定,她要查清整件事情,她要和那些人死磕到底。
手機電量還剩59%,許夏開啟了省電模式,關閉閃光燈,她悄悄錄下了周遭的場景。
一定要曝光他們。
她必須要盡快找到費歉和那兩個地痞。
若是下了船,就真的如風筝斷了線,再也找不回來了。
“救命——救命——”
思緒被女人的呼喊打斷,許夏回頭,就在甲闆的角落裡,兩個男人正在對一個年輕女孩兒企圖行不軌之事。
許夏順手拽了甲闆上的漁網,快步過去,将漁網罩到兩個男人的頭上,狠狠踢了其中一人的命根子。
“啊——”
快速拉起小女孩兒的手,許夏低聲道:“跑。”
兩個男人在漁網中掙紮了一會兒,一個人已經起不來了,另一個男的掙紮爬起,看到許夏臉的瞬間,卻像被饅頭噎住般臉色鐵青。
“是你!”
“是你們。”眉頭輕佻,許夏掏出随身攜帶的防狼電棍,“趕緊滾。”
“走。”那兩個男人明顯是害怕許夏,咬着牙離開了。
他們不是别人,正是許夏一路跟上來的,先前在燒烤攤砸攤子的兩個地痞。
他們之前有三個人,現在卻隻剩下了兩個人。
眼神留意兩個地痞逃跑的方向,許夏确定他們就躲在船隻的東北部。
“你沒事吧?”
許夏幫女生穿好衣服,女生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謝謝姐姐。”哽咽着說完,女生的情緒十分崩潰,掩面“嗚嗚”地哭起來。
掀起薄紗裙擺的一角,許夏一把扯掉細長的布料,替女生包紮傷口。
女生因為反抗,被兩個地痞拳打腳踢,身上青一塊紅一塊,大腿處也被劃傷了。
“簡直不是人。”許夏抱住女孩兒,修長的手指輕拍她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
待女生平靜下來,才告訴許夏,她叫五七,因為是五月七号被村裡人撿到的。
五七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誰,兩歲時便被遺棄到小山村裡。
她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村裡人給她起名字叫五七。
就在去年,五七剛滿十四歲,村裡人要把她嫁給鄰村的漢子。
五七不願意,逃出村子,想跑到大城市裡謀生,可外面的世界哪裡那麼好混。
“我什麼都幹過。我做過洗碗工,做過前台,做過服務員……”
五七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蠻神氣。
因為沒有學曆,年齡也不滿十六歲,願意收她的地方很少。五七在大城市讨了一年多的日子,聽一起做服務生的同事說,有個出國賺大錢的機會。
五七輾轉着找到服務生口中所說的黑中介,對方要她五千塊錢。
于是,五七兩個月隻吃饅頭,東湊西湊,湊了五千塊錢。
“等到了那裡,多掙一些錢,我也想讀書,聽說交了錢就能讀大學。姐姐,你讀過大學嗎?”
許夏很慚愧,她确實讀過大學。
許夏自诩用功努力,時常自憐自艾,想着命運不公。
她總覺得自己天資聰穎,不論是頭腦還是外形都不差,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但到了今日,許夏才明白,對許多人來說,生活兩個字,是拆開來看的。
一為生,二為活。
“姐姐也沒讀過大學,等有機會,掙了錢,我們一起讀大學,好不好?”
許夏在小心地維護女生的自尊。
“好啊好啊,到時候我要掙很多很多錢。”女生看起來十分開心,她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述,她聽别人講的,大學生活有多美好,有多精彩。
五七添油加醋的說着,許夏聽着,倒覺得她眼中的世界可愛極了。
許夏沒有埋怨那個偷自己錢包的老婦人,她無法對老婦人的處境感同身受。
許夏想着,如果命運能善待她多一些,那個年過半百的老婦人,何以對許夏身上的幾百塊錢起了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