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宋依依開始發虛汗,雙頰燒得通紅,漂亮的鹿眼裡含着淚水,目光渙散無神,沒發出任何聲音。
依依連自己的痛苦都說不出,更别提申冤了。
所有房間都被洗劫一空,連條幹淨的帕子都沒有。
望着空蕩蕩的衣櫃,鄭山握緊了拳頭,想找件取暖的衣服都無從下手。
沒有藥依依隻能硬撐,萬一....萬一撐不過去......
忽然,衣袖被一隻素白的小手拉住,他垂眸一看,依依正伸手比劃着什麼,鄭山隻能從她幅度微小的動作中揣測她的意思。
“想要看看爺爺的靈位還在不在是嗎?”
宋依依輕輕點了下頭。
空蕩淩亂的房間裡,本該好好放在供桌上的牌位掉落在房間一角,上面還有鞋底印,鄭山拿衣服一擦,雙手捧着牌位放到宋依依眼前。
棕色松木材質上,“醫宗長老宋郁金之靈位”幾字清晰可見。
宋依依忍着心中悲切,顫抖着伸出手,蒼白的指尖落在醫宗二字旁邊,一些往事浮現在腦海中。
身為天機樓大小姐,直到被謝何拙推入劍宗秘境的那一刻,她才想起自己原本是個穿書者。
可怕的是她之前的命運跟書中的軌迹完全重合,而在書裡,她作為心機白蓮花女配會因為這場人為意外死于刀叢劍陣中。
刀劍割在身上的痛楚令人幾欲昏厥,胸中激蕩的委屈憤怒讓宋依依把這一切全部扛了下來。
然而好不容易逃出死劫,卻對上了應寒陵得知自己要對謝何拙不利時看過來的目光,極緻的冰冷,一下子将她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宋依依想,她當時的模樣一定很狼狽,連危及性命的傷勢都不顧隻想跟劍宗的人解釋清楚。
脖子上一直在流血,用手捂着都止不住,口鼻中彌漫着血腥味,每一次發聲都是割喉之痛。
她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對應寒陵,對劍宗諸位長老,對玄盟執法殿……
說到最後連聲音都變得刺耳嘶啞,卻沒有一個人相信她。
那些人裡有看着她長大的長輩,也有曾許諾要保護她一輩子的男人。
即使沾了那麼多血迹,解釋的話語依然無足輕重,那天之後,她不再開口。
修仙界的人都知道,謝何拙是千年難得一見的超級天才,擁有淩駕于五行靈根和變異靈根之上的混沌靈根。
若她修煉至渡劫期,連鎮仙尊也得避其鋒芒,因此,謝何拙被視為未來的正道魁首,不少人覺得她就是下一任玄盟之主。
宋依依有自知之明,她沒想過要懲罰謝何拙,或是讓對方低頭道歉,她隻想還原事情真相,是謝何拙為奪寶欲殺她。
她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病秧子怎麼可能害的了金丹後期的謝何拙?
後來,宋依依想明白了,可她甯願自己永遠不明白。
他們心如明鏡,卻為了謝何拙的好名聲對真相置之不理。
她一再退讓,唯一僅剩的底線不過想求個真相大白,卻被他們毀了個幹淨。
劍宗素來護短,不舍得讓謝何拙受一點委屈,卻可以放任流言蜚語攻擊躺在病床上全身沒一塊好肉的她。
宋依依還記得一些劍宗弟子站在病床邊對她說的話。
他們說,謝何拙為人族付出了那麼多,現在隻是想要一件寶物而已,不能讓她寒心,更何況謝何拙實力強大後也會成為對抗妖魔的重要戰力......
剛開始得知他們來看望自己的感動一點點冷卻下去,後來,無論他們怎麼說宋依依都不再理會。
漸漸的,一些謠言傳開,她成了因為嫉妒所以要對謝何拙不利的人族逆種,妖魔同類。
那時候的她還不夠堅強,每次聽到這些話後隻敢躲在被子裡偷偷流淚,醒後枕頭一片濕痕,竟連沒有人聲的夢裡都被逼得崩潰。
她大概是謝何拙的敵人裡最弱的一個,估計謝何拙也沒把她這個沒有靈根無法修煉的病秧子放在眼裡,可向來謹慎的性格還是讓謝何拙出手了。
死在世俗界,宋依依想,這大概就是謝何拙給自己安排的結局。
隻是連累了宋郁金,堂堂金丹期醫修先在這沒有靈氣的世俗界熬盡了壽命。
沒有宋郁金,自己也活不了,普通的藥材和大夫對自己的病根本不起作用。
“依依别哭,還有我在,我會一直陪着你。”,看着默默流淚的宋依依,鄭山又是心疼又是無措。
宋依依眼睛紅的像兔子,裡面還殘留着些委屈,有些往事連回憶起來都是無法承受的再次傷害。
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宋依依捂嘴咳嗽了幾聲,痛得渾身顫抖,她靠在牆上,臉色蒼白如紙。
哥哥...哥哥......好想再見哥哥一面.....
不想把最後一面定格在為應寒陵跟哥哥起争執的時候。
心仿佛絞碎了一樣的疼,宋依依忍受不住在床上打滾,接着像蝦米般把自己蜷縮起來。
眼角的淚花和虛汗朦胧了窗外海上仙山的景緻,随着淚珠的滾落,仙山一點點清晰起來。
方丈山仿佛自天上而來,倒峰直插海面,飄逸煙雲圍繞着高峰平頂,五彩奇光沖霄。
蓬萊現,方丈出,隻差瀛洲未開。
宋依依原本灰暗的眼眸微微生出了亮光,她伸手對鄭山斷斷續續地比劃。
和宋依依一起生活這麼久,鄭山完全能讀懂少女的手勢想表達的意思,他慢慢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依依你想去登仙山!?”
宋依依緩慢卻堅定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