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明下班回來的時候,元湛英已經走了。
餐桌上的晚飯還熱着,一個小盤裡放着三個肉夾馍,元湛英做面食一絕,烙出來的小餅金黃,外酥裡嫩,切開後夾鹵好的五花肉、雞蛋和青椒,怕吃起來弄髒手,用油蠟紙整整齊齊包着。
旁邊還有一碗蔬菜瘦肉粥,菜切得碎碎的,挑都挑不出來,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吃起來完全沒有蔬菜的苦澀,到嘴裡一抿就化開了。
等林德明心滿意足地吃完,才有空環視四周,頓覺整個屋子窗明幾淨,瓷磚地闆亮得能反光,所有雜物都分明别類,髒衣服洗好晾曬,幾雙皮鞋被擦拭塗好鞋油,卧室内,床上換了幹淨的四件套,床頭櫃上的保溫杯裡是起夜能喝的溫水,衣架上挂着一套搭配好的衣服,以供男人明天上班穿。
林德明簡直懷疑元湛英是妖精變的,這種體貼的程度,一個月隻要六十塊錢而不是要他的腰子,就像是天上掉餡餅。
他這邊過得如魚得水,有人卻步履維艱。
于金濤以前從沒想過元湛英這麼重要,她做飯是好吃,但吃了好幾年早吃膩了,外面多的是飯店,想吃什麼直接點;她收拾屋子是幹淨,請個保潔照樣能做到,錢貨兩清,省心。隻要有錢,什麼服務買不到?她不想幹,有的是人幹。
但現在,人剛離開兩天,于金濤已經開始不适應了。晚上沒有解酒湯,早上沒有清爽可口的飯菜,平日裡不會有切好的水果加餐,連吃兩天飯店,油大味重,把痔瘡吃複發了。蹲在廁所一個小時,好不容易解決了問題,一摸旁邊,廁紙用完了沒補上。
氣得他大早上國罵了五分鐘。
每天穿什麼也是個大問題,襪子倒是充足,但白襯衫已經穿髒了兩件,還剩三件備着,三天後元湛英要是再不回來,這個家宣告彈盡糧絕。
于金濤逐漸領悟到,有很多細節是拿錢買不到的。
要他說,還是得把人叫回來。
他不懂元湛英這次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身邊的莺莺燕燕又不會影響到她的地位,一輩子不用上班,也不用為了錢發愁,就踏踏實實在家看孩子,不好嗎?實在不行,大不了他把張燕開了,這下總能消氣了吧?
正這麼想着,敲門聲響起。
于金濤腳步加快,心裡隐隐有股期待,打開門,見來人是張燕,嘴角又耷拉下去。
張燕妝容精緻,穿毛衣小開衫配闊腿褲,紅色小皮鞋擦得锃光瓦亮,跟高十厘米,走起路來發出清脆的“哒哒哒”聲。她和元湛英的身材是兩個極端,一脫衣服能看見兩排肋骨,腰圍一尺八,于金濤握着都不敢使勁,怕碎了。
她推開門進屋,邊走邊說:“你忘了中午有個應酬嗎?這都十一點多了……”
話沒說完,像是聞到了什麼味道,她幹嘔兩下,嫌惡地揮了揮手,小跑着把窗戶打開了。
于金濤雙手抹了把臉:“不小心睡過了,你等我洗個澡,馬上就好。”
張燕圍着屋子繞了一圈,果然在沙發旁邊看到一攤嘔吐物,酸臭刺鼻。她皺眉:“元湛英呢?她怎麼不把屋子收拾幹淨,一個月給她那麼多錢,她來吃幹飯的嗎?”
“她前兩天回娘家了,”于金濤拿着換洗衣服進浴室,随口撂下一句,“你要是嫌髒,就幫忙收拾了。”
十分鐘後,男人從浴室出來,客廳原封未動,滿地腳印和煙頭,垃圾桶裡的垃圾多到溢出來,吐的那攤,他多瞅一眼都犯惡心。
于金濤從樓下車裡逮到在副駕駛坐着的張燕,問:“怎麼沒收拾?”
“你吐的,你怎麼自己不收拾?”張燕下意識反駁,見男人面露不悅,又趕忙解釋,“你看看我今天打扮的這麼好看,待會兒還要陪你見客戶,收拾的時候弄髒了怎麼辦?”
于金濤沒接話,拿起鑰匙發動汽車。
張燕聲音軟下來:“我什麼身份地位,在你家喧賓奪主打掃衛生,元湛英回來不得把我吃了?再說,誰是你老婆誰收拾,你要是娶了我,我也能給你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于金濤被說動了,趁等紅燈間隙,打趣問她:“娶了你,你能比元湛英幹得還好?”
張燕抛了個媚眼:“她也隻配做做家務,帶帶孩子,我可是能陪你在酒桌上沖鋒陷陣的,既能主外,也能主内,比她能幹太多了。”
她刻意重讀了“能幹”二字,于金濤心領神會地嘿嘿一笑,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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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湛英在休息的間隙看了幾套房子,最終定了個小筒子樓裡的一室一廳。
因為一共才三十來平米,租金不算貴,押一付三,地段不錯,對面就是公安局,母子兩個住起來放心。
從房東手裡接過鑰匙後,元湛英開始操持起搬家。
這套房子自帶一些家具,有床鋪有書桌,小廚房裡放着一個老舊燃氣竈,衛生間裡還有太陽能熱水器。
元母過來幫忙的時候,覺得熱水器新鮮,嘗試着洗了個澡,對此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