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郎情妾意
祁無憂一會兒憤憤不平,一會兒疑心他還是發現了她清白不再。她想同他解釋,但又不忿憑什麼要她自證。
可她跟夏鶴終究不是普通夫妻。
他們的貞潔不是忠于對方的證明,而是各自代替了他們的父親交換的禮物,是君臣相諧的誠意,是政治,是權力。
他們的貞潔是一切,卻唯獨不屬于他們自己。
祁無憂忽然再次感到他們一樣可悲。
夏鶴早已坐到了膳桌前。祁無憂魂不守舍,顧不上找他的茬,也沒心思給他立規矩。她入座後點了點頭,示意宮女們開始布菜,夫妻兩人便各自動起了筷。
整個用膳期間,祁無憂破天荒沒吭一聲,消停了許久。夏鶴坐在她對面,也未置一詞,跟她就是如假包換的盲婚夫妻。無論圓房與否,下了床就是相敬如賓。
祁無憂吃了幾口八珍玉食,漸漸也品出味來了。
是她還在耽溺昨晚的極樂,剛才才想岔了。談什麼情啊愛啊,她和夏鶴根本就是第一次相見,哪裡來的一往情深。前夜隻是一時貪歡,不論多麼甜美,多麼缱绻,都是黃粱一夢,算不得數的。
席間安靜得隻有銀筷相碰發出的輕響。
冰水霜雪四人是知情的,這會兒都屏息侍候着。祁無憂和夏鶴不像昨晚一樣針尖對麥芒了,反而令人惴惴不安。
待到早膳用完,撤席下去,祁無憂擡眼瞥了對面的男人一下,不防他居然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她的心快跳了一下,問:“你待會兒做什麼? ”
“我一個大男人,還不至于無處可去。”
“撥幾個人給你用?我看你身邊都沒個人伺候,是不是嫌公主府的人怠慢了。”
“不必了,你的人很妥帖,是我不習慣有人伺候。”
夏鶴說的不是客套話。他沒有帶一個随從、一個親信來,孑然一身進了公主府。祁無憂欲言又止,總算克制住了一肚子的冷嘲熱諷。
不是她說,夏鶴堂堂一個國公府的貴公子,非要孤苦伶仃的,簡直是刻意裝給她看。
矯情。
一塵不染的清俊公子若再孤傲不群些,說不定能引得不少女子側目同情。可夏鶴無論家世還是姿容都貴不可言,怎麼可能無依無靠。這麼直的鈎,她才不咬。
祁無憂闆着臉,也對他視若無睹。
吃完早膳,夏鶴隻對祁無憂說了聲“我先走了”,便離席而去。
祁無憂臉色極其難看,正想喝止他站住,漱冰進來禀道:“殿下,晏學士到了。”
“長倩?”祁無憂愣了一下:“今天怎麼來了?”
她想到了什麼,餘光瞥了瞥夏鶴,卻見他腳步一頓。
晏青從殿外進來也就三五步的功夫,很快行至門前,與夏鶴迎面對上。
他拜道:“下官拜見殿下,驸馬。”
“私底下就不要拜了。之前你不用拜我,現在也不用拜驸馬。”祁無憂走上前,直接替夏鶴免了晏青的禮,問:“長倩,你今日過來是有事?”
晏青垂眸立在廳中,沈腰潘鬓,自成一幅賞心悅目的圖景。他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他們一眼,氣度凜然清冷。
他道:“殿下,課業還是不能耽誤的。”
“哦。”祁無憂反應過來,羞赧了一下。
夏鶴早已停在門前,此時又瞥了她一眼。少女初嫁時的桃花靥如此明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