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件事在辛娆心裡留下不小的陰影,但她也很快明白過來,陸峙是不得已的,都說喝了酒的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加之之後陸峙的态度依舊跟之前一樣,像是無事發生一般,她也就慢慢淡忘了。
現在被王星若提起來,她心底就像是堵了一塊石頭似的,慢吞吞撿着銀票,忽然想起一件被她遺忘的事。
聽說她十月初十那日有位郎君上門來提親,想要贖她,在及笄後娶她,陸峙發了好大的火,連話都沒有聽完,也不顧及人家郎君的臉面,就将人連禮物一起丢出府去了。
現在想想,大抵是因為那日是王大小姐的生辰,陸峙一早就心情不好,害她丢失了一段姻緣,那晚的事,現在想想,貼身相近時,陸峙并沒有酒味,那興許就是思人心切,把她看錯了!
辛娆氣呼呼地撿起最後一張銀票,一用力就扯到了指關節,她痛得低呼出聲,擡手一看,才發現被王星若踩住的地方紅腫一片,她嗚嗚哭了兩聲:“真倒黴!”
她想,這王家姐妹真是她的克星。這下也沒心情出門了,捧着銀票垂頭耷腦地返回栖遲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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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峙回府卻不見辛娆等在房間,卻是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相爺回來了,相爺喝茶。”
陸峙認得她,她是栖遲院的打掃丫鬟,經常和辛娆在一起說笑,辛娆很喜歡她,好像是叫明依,他不曾為難她,問道:“阿娆呢?”
明依放下茶先是行了禮,才回道:“回相爺,阿娆姐姐在房間,說是身子不太舒服,怕過了病氣給相爺,就不過來伺候了,便讓奴婢過來奉茶。”
陸峙眉心微擰,沉默片刻走出房間來,明依見他是往辛娆的屋子去,嘻嘻一笑退下去了。
辛娆正在屋裡郁悶地擦藥,聽到叩門聲,她走來開門,擡頭一見是陸峙,慌忙将雙手往身後一背,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來:“相爺。”
她笑臉擺的及時,卻還是讓陸峙捕捉到她眼底的一絲慌張,他不動聲色走進屋裡,眸光掃過,看到了窗下矮幾上還未收好的藥瓶,回頭看了她一眼在矮榻坐下。
“錢還了嗎?”陸峙淡淡開口。
辛娆搖頭:“還沒。”
“為何?”
辛娆低着頭輕輕吸了一口氣,擡頭咧嘴一笑:“下午睡了會覺,不小心睡過頭了。”
這麼多年,陸峙早已能看出她的笑何時是真心的,何時是勉強的:“過來。”
辛娆乖乖朝他走近,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燈豆躍進她的眼底,明亮如星。
“把手伸出來。”陸峙沉聲道。
辛娆心想莫不是因為今日沒有完成他交代的差事,要懲罰她?她悻悻想着,伸出手去,手心朝上,并在一起送到他跟前,一副心如死灰等着挨打的模樣。
陸峙氣笑了,手剛擡起來,就見辛娆閉上眼瑟縮一下,她一向怕疼的,可他隻是附上她的手心轉過她的手,目色驟冷。
那指骨一圈紅腫的已然看不見她分明纖細的骨節。
“怎麼弄得?”陸峙的聲音極沉,像是壓制着怒意,眉心卻是化不開的濃墨。
辛娆聽他這樣問,突然覺得有點委屈,眼前霎時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深吸兩口氣不讓眼淚掉下來,抿緊了唇搖頭,她能怎麼說?說是王星若踩的嗎?從前她隻知道王星若是琅琊王氏的貴女,如今卻知道了王星若還是他心上人的親妹妹,告訴他又能怎樣,她不過是一個丫鬟,怎麼比得上他的心上人呢。
“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有個不長眼的人踩上去了。”她囊着鼻音,悶聲說着。
陸峙沉甸甸地掃了她一眼,滿眼不悅:“這個不長眼的人跟你有仇嗎?”
辛娆蓦地瞪大了眼睛,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出賣了自己,連忙垂眸搖頭。
陸峙也沒有追問,隻是看了眼身旁的空位道:“坐下。”
辛娆不解地坐了,卻見陸峙站起身往窗下走去,在他俯身拿起藥瓶時,她會意他的行動,慌忙起身跑了過去:“相爺我自己來。”
她跑得急,不意陸峙已然轉過身,她緊急駐足,身子極力往後仰去不讓自己撞上他,可陸峙已經攬過她的腰,她站穩之際撞進他平靜無波的眼底。
辛娆愣怔,腦海裡莫名閃過去年那一幕,刷的紅了臉,正要低下去頭時,陸峙卻放開了她,手臂擦過了她的肩,冷淡的聲音傳來:“過來坐好。”
她臉色一滞,松了一口氣時更加确定,那晚陸峙的反常的确是因為思念心上人過渡,她突然好奇王大小姐是什麼樣的人。
“誰告訴你的?”
水激寒冰的聲音突然響起,辛娆一愣,對上陸峙冰冷的眼,氣氛一瞬間凝結,她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竟然将“王大小姐是怎樣的人”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