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鈞斧……
越靠近魉都之門,四周的小鬼越多,陰天蔽日,鬼影憧憧,幾乎叫人看不清前路。
紅莺嬌天生神力,掄圓了手中長槊狠狠砸向每一頭朝她撲來的小鬼,陰邪爆裂之勢瞬間便将凝聚身邊的團團小鬼打散!
“小心些……周圍的鬼氣越來越強了。”柳月婵緊随在紅莺嬌身後,見她不管不顧的模樣,開口提醒道。
紅莺嬌沒注意柳月婵說了什麼,越往前走,映入眼中死狀凄慘的魔教中人越多,零零散散,到處都是。
竟無一個還活着嗎?
紅莺嬌咬着牙,逼自己移開目光,繼續向前探索,穿過一重鬼影後,終于來到魉都之門被撞開的縫隙處。
此處鬼氣最為強烈,柳月婵取出法器冰心蓮置于手中,一口清靈之氣納于口中,朝着蓮心吹去,一時風動荷香,吹散四周鬼瘴。這冰心蓮來頭不小,可惜柳月婵還未能煉化完全,隻堪堪用得十分之一二的威能。
此時吹開鬼瘴,天色愈黑,愈能看清四周情景。
柳月婵默然看着前方,紅莺嬌已跳下法器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魔教長老沙爾蔔就蜷縮在裂縫旁邊。
他還活着,但靈氣四溢,若非天生的玄武靈象盤踞心脈,隻怕此刻已被密密麻麻覆蓋在他身上的小鬼淹沒。
沙爾蔔年歲已高,頭發花白,腦袋已經被煞鬼咬掉半個,那煞鬼不過嬰兒大小,半個身子還在門内,頭已經迫不及待伸的老長,嘴角裂至後腦勺,大張的嘴一邊狠狠咬在沙爾蔔頭上,一邊無知無覺地将他捧着沙爾蔔的手掌一并吞入口中。
“沙爾蔔爺爺!”長槊一提,揮開老人身上的小鬼,紅莺嬌撲到沙爾蔔身上。
老人頭上的膿血已順着脖頸,流了滿身,此時不過堪堪用靈氣維持生機,堵在魉都之門附近,徒勞地想将這扇古樸沉重的巨門阖上,聽見紅莺嬌熟悉的聲音,他混沌的雙眸亮出一絲光芒,吃力地問:“是莺嬌嗎?”
紅莺嬌抓住沙爾蔔的肩,點頭胡亂道:“是,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怎麼會這樣,化鈞斧呢?我師父呢?”
“聖女……乾坤鼎可帶回來了?”
一句聖女,當頭棒喝。
紅莺嬌從未如此痛恨自己偷鼎判教之事,此時聽着沙爾蔔期待的問詢,她渾身一顫,嘴巴微張,卻吐不出一個字。
乾坤鼎不在。
她也不曾繼任聖女。
師父……死了嗎?
柳月婵右手指天結印布陣,隔開四周的鬼影,左手并指運轉靈力輸入沙爾蔔身體裡,隻需這般一探,便知面前的老人已是強弩之末,無力回天,立刻代紅莺嬌堅定點頭道:“乾坤鼎馬上就到!您安心。”
“好……好。”沙爾仆咧開嘴,目光落在憧憧鬼影中,深陷的眼眶忽然湧出血淚,手往懷裡一掏,将那鮮血淋漓的半個手掌鄭重地遞給了紅莺嬌,“教化鈞天,脫苦衆生,聖女,赫蘭奴為心月狐所殺,此仇,你要記得………”粗粝顫抖的手摩挲着身側殘損大開的門,“此門……”
“你要阖上。”
這一句話仿佛已經用盡了沙爾蔔所有力氣,話音落,環繞在他身後的玄武靈象倏忽滅了。
門内陰風越發強烈,拔樹卷石,将巨門上城鎮磚瓦盡數卷起,開滿西南的摩尼花,哪怕被塗上厚厚的血漬,依舊白的雪亮輕盈,從枝頭落了,便乘着風往天上飛去。
狂風迷眼睛,柳月婵站在紅莺嬌身旁,擡起寬大的長袖擋了擋。
少女時的膚淺幼稚本是常事,修者定顔,抛開年歲不談,總有被自己年輕模樣圈住心智,丢不開那孩子般的心性的,三百多年來,紅莺嬌縱然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兩人卻不是你死我活的仇家,看着紅莺嬌仿佛被深深刺痛的眼睛,柳月婵心裡忽然有些難過。
當年宗門破滅,她在旁人眼中,是否也是同樣的眼神呢?
專屬于魔教中人的摩尼花鈴铛從沙爾蔔腰間落下,叮叮當當滾出陣圈,被憧憧鬼影興奮攜飛上天,在晦暗的天幕下響了許久,不知在為誰起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