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生氣了,“莺嬌!怎麼跟哈桑說話呢!幾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再這樣娘真要打你了,這狗脾氣,一急就吆五喝六吼聲連連,哪兒像個姑娘家……”
紅莺嬌見大家都看她,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她為何要攔着呢,柳如儀既然來了,柳月婵便能跟“上輩子”一樣,入淩雲宗了。
這不是……挺好的麼。
無論心理年齡多少歲,在娘面前總是不自覺孩子樣。
紅莺嬌癟着嘴看了紅姑一眼,紅着眼睛一扭頭,在紅姑驚訝的目光中跑回房,進屋摔門摔的哐當響,把路過的店小二都吓了一跳,心道:都說西南境的人蠻橫,這小姐這麼小的年紀,脾氣就這麼大。
“這孩子……算了,都别理她,以後你在外頭就讓她嚷嚷去,等吃了大虧,我看她改不改!”紅姑嘀咕着,問哈桑,“淩雲宗怎麼來人了,來的誰?月牙那孩子,竟有靈根嗎?”
哈桑點頭,“不認識,姓柳,應當是淩雲宗宗主門下弟子,他還拿着探靈盤。”
“那倒是不得了。”紅姑明白探靈盤的意思,“那叫月牙的小姑娘,說不定還有靈象呢,也是一樁好事。”
“可惜……我原想着,莺嬌那麼喜歡那孩子,不如我領回來跟莺嬌做個伴,認個姐妹相處。”紅姑歎了一聲。
哈桑皺眉,并不認同紅姑的想法,道:“那丫頭,悶。也不會哄小姐,若非有靈根,入魔教做丫鬟都不配……姐妹?哼。”
紅姑很不愛聽魔教這一套說法, “什麼叫不配,那也是個好好的孩子……罷了,跟你也說不通,正好你回來了,幫我跑個腿送封信,信封上寫了地址,你直接送過去就行,過兩日,咱們也該返程了。”
“喏。”哈桑接過信封。
紅姑很清楚魔教内部對血統的重視,若非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凡人,一絲靈根也沒有,也沒可能順利離開魔教,可歎……莺嬌的資質竟那樣好,這也是紅姑離教時萬萬沒有想過的事情。
保嬰堂陽光正好。
紅莺嬌走後,柳如儀便領着柳月婵去找保嬰堂主事之人,有淩雲宗的令牌在,幾乎不需要柳如儀再多說什麼,保嬰堂的錄事便屁颠屁颠将事情都辦好了。
等柳如儀牽着柳月婵的手走出保嬰堂的大門,正好有燕子銜泥回巢。
“月牙!”
身後傳來蔡大娘的聲音,柳月婵轉身,在蔡大娘不舍的目光中,朝她笑了笑。
重生前,她每年都會資助一筆銀兩回保嬰堂,從今以後,也當如從前。隻是她不會再回來,想來也吃不到五十年後,蔡大娘做的那一桌子菜了。
這個破舊的小院子,人來人往,在她命運的河流中,隻有短短的一瞬。
原本些微的遺憾,這一次,也都圓滿。
柳月婵心中再無留念。
她擡起手,使勁朝蔡大娘揮了揮,然後一把抓緊柳如儀修長的指節,仰頭輕聲道:“師兄,我好想快點……”
柳月儀低頭,“什麼?”
“我好想快點回,你說的淩雲峰。”柳月婵羞澀一笑。
她要回家了。
太澤北都城的街市,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午飯的香氣傳遍整條街,有幾個孩子玩累了,坐在樹下看最新的《六柿女童子》畫本,那機靈的小販扛着插滿糖葫蘆的稻草棒子來來回回在孩子們跟前晃悠。
“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嘞~”
“又甜又蜜的糖葫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孩子們看的入神。
“你看這個長發女童子,好厲害啊,一鐮刀下去,蝗蟲全部都死了,那麼多的蝗蟲,密密麻麻的蝗蟲……要是女童子能從畫裡走出來就好了,我家鄉去年鬧蝗災,我姥爺哭的眼睛都快瞎啦!”
“是啊,哎呀,你看這個……你看短發女童子手裡的鋤頭,好大哦,一揮下去,這些蟲豸都死了!真好!真好!”孩子們樂的直拍手。
“為什麼,它們都要死?”一個搖着撥浪鼓的孩子忽然問。
“什麼?”其它孩子看向他。
“害蟲。”
“當然要死啦,它不死,我們就沒飯吃啦。”
“可害蟲,也是在吃飯……”
“誰叫它們是蟲子呢。”
“呀,說到吃飯,我都餓了,有糖葫蘆耶……我好想吃哦,我們湊錢買一根吧。”
“好呀好呀~”
中都以北三千裡處,赤水。
一個滿臉胡子的老道抱着一副棺材,狂奔于赤水崖邊,渾身浴血,死死抱着懷裡的半人高小棺材,聽見身後追來的妖獸聲,心一橫,沖去懸崖邊,腳步一躍,直直墜落赤水死海之中。
百川潮落,萬頃洪流向海而去。
夜篝火,有狐鳴,如鬼嘯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