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商人庫克走到櫃台前,拿起歐也妮剛剛完成的法陣,直接挂到了牆壁上的代售區,然後依樣拉下帷幕對完整陣型進行了部分遮擋。
之後,他才轉身對歐也妮說道,“這不是豐饒女神神系的法陣。”
他以為這種在家族傳承中接受了嚴苛信仰教育的女孩,哪怕能夠忍耐進入泛信者經營的商鋪,但在知曉自己畫出了其他神系的法陣時,也會露出厭惡或忍耐的神情。
而歐也妮隻是露出了小小的驚異神色。
“但它們在特征上很相近。”歐也妮确實有些疑惑,不僅因為老商人庫克的欺騙,也因為這個剛完成的法陣确實很像是豐饒女神神系出品——它們拆解開來的基本構成元素都很一緻,否則歐也妮不可能順利完成它。
老商人庫克沒有回答她。
這幅法陣指向的神明,春神芙雅,曾經是豐饒女神的從屬神。但後來春神教會從豐饒女神教會中分裂出去,豐饒女神教會将其視之為背叛,教義中也不再歌頌播種,隻一味贊頌豐收。
因此,豐饒女神教會内部絕對不可能再流傳有春神芙雅神系的法陣。
他之所以挑出這幅法陣,正是摸不透歐也妮在豐饒女神教會中獲得的知識傳承有多深厚,不想被歐也妮提前押中考題。
但歐也妮竟然真的能夠如此快速地記憶并默寫出初次見到的法陣,表現遠遠超乎他的意料。
這樣的天賦……如果不是這樣的身家背景,倒真的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老商人庫克壓下了這個不可能成真的想法。
“我并非特意冒犯你的信仰,也希望你的家族能夠理解這點。”老商人庫克說道。
他當然不敢向歐也妮詳細解釋春神與豐饒女神的淵源,隻一筆帶過關于法陣的問題。
“但要在泛信者的店鋪裡工作,日後你可能要在更多同樣的困境中做出抉擇。”他深深地望向歐也妮。
我非常期待。歐也妮心想。
“我早有覺悟。”她口頭如此說。
在确認老商人庫克能夠全心全意接納一位年幼體弱、身無分文、孤苦無援、債務纏身的窮鬼童工前,她絕不會揭穿真相。
老商人庫克吸了口氣,他一點都不想沾惹上這樣的麻煩,但他剛剛失去了最後一個恰當的理由。
老庫克居然要雇傭這樣年幼的小鬼,也不知道常客們見到後會怎樣嘀咕。
“剛剛那個法陣,祭品和效果是什麼?”
歐也妮不急着為雇傭的話題敲上最後一根釘,她知道老商人庫克已經屈服了,為了照顧未來老闆的顔面,她轉開了話題。
或者說,她選了個她非常感興趣的話題。
幾乎得到手的知識,她希望盡快入袋為安。
老商人庫克以為歐也妮是想身體力行地證明自己對異教沒有偏見。
他也樂得歐也妮不去追問這個法陣究竟指向哪個神明——大概是這姑娘出于精神潔癖而刻意回避此類問題,他如此斷定。
“是三級法術,生機萌動。能讓植物加速生長。”
難怪和小治療術的陣型結構很像,功效也差不多。隻不過一個作用于植物,一個作用于生物。
歐也妮如此想着,她想起了朝顔花與向日葵曾在自己光幕上寫就的心願留言。如果能撞對它們的心願,也許能從植物上收集到法力?
但是作為二級法師,自己全力以赴才能輸出支撐一個三級法術的法力量。這性價比太低了。哪怕滿足植物心願能給自己回滿藍,自己還虧了繪制陣法的紙、墨水、祭品材料的費用。
等以後晉升了,或者解決續航問題了,再來考慮做這方面的試驗吧。
另外,植物生長術和治療術的陣型圖相似,能否說明神明賜下的法陣圖案并非完全随心所欲?
如果能發現規律,搞搞科學……
還是樣本量太少了。得再擴充知識儲備,才有研究這個課題的入門資格。
歐也妮突然陷入沉默,令老商人庫克有點疑心對方是不是聯想到了春神。
他正準備說點什麼,來打斷這尴尬的靜默,搖鈴的聲音忽然在上方響了起來。
被打斷思緒的歐也妮擡頭望去,很自然想到了古董鐘表鋪收銀台那裡的“收銀請搖鈴”的字幅。
應該是鐘表鋪那邊生意來了。
她乖巧地轉頭看向老商人庫克。
“現在,去上面收銀吧,學徒。”老商人庫克惡狠狠地對自己被迫雇用的童工下達命令。
“是。”歐也妮笑出聲來,又問,“我該怎麼上去?”
“前方右轉就是傳送法陣,鐘表的價格都标注在底座上。”老商人庫克交待。
“若對方講價呢?”歐也妮試探着收回扣的可行性。
“那就把他趕出去。”
“遵命。”歐也妮玩笑般向老商人庫克行個禮,腳步輕盈地從前方離去。
老商人庫克撈起櫃台上的單筒鏡和懷表,想繼續先前的活計,但精神很難再集中。
最後他氣餒地将單筒鏡又摘下來,環顧下四周,走到櫃台外,将歐也妮丢在那裡的行李箱撿回來,擱到旁邊的空貨櫃裡。
再轉頭去欣賞了下挂在牆壁上新完成的法陣。
他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挫敗感和欣慰之情。
此時的歐也妮站在古董鐘表鋪的收銀台後,笑容親切地送走了一位顧客。
她的光幕上此刻又多了一條她無能為力的,來自顧客甲的心願。
歐也妮心想,得盡快找到回藍的辦法才行。
這個鐘表鋪和地下賣場,一來一回就是兩個一級法術。她的法力量很快就要撐不住。
再不想點辦法的話,她無法向豐饒女神祈禱的事情,就要在老商人庫克那裡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