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魔修眼中多了幾分探究和異樣,蔺無瑕将沈錯向前一推。
何玹瞪大了眼睛,剛要說什麼,蔺無瑕一道禁言咒鎖在了她的舌頭上。
她正要上前,蔺無瑕則眼疾手快地朝她後頸一捏,何玹悄無聲息地昏在了他的手裡。
元嬰魔修從儲物袋中取出檢測靈根的绯月石,正對沈錯的瞳仁,魔息一拂,沈錯丹田内的景象瞬間展露無疑。
幽幽的蟲鳴聲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暗靈根……”
“當年的百裡皇室為生出暗靈根,每代都生上百個皇子皇女,就是生不出來一個暗靈根。”
萬蠱宗早有魔修蠢蠢欲動,然而他操縱的蠱蟲還沒有落到沈錯身上,元嬰魔修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動作。
隻見元嬰魔修袖袍一擡,無數蠱蟲鑽出他的衣袖,朝着那名魔修席卷而去,魔修身上的蠱蟲爆發出尖銳的蟲鳴,蠱蟲與蠱蟲之間的絞殺猙獰惡心,黑色的毒汁落到地面上,竟不見半隻蟲屍。
沒過多久,那名魔修隻剩下一件落到地面上的空蕩蕩的黑袍,他身旁的幾個魔修餓鬼一般撲上去,将黑袍翻了個底朝天。
衣袍内僅存的兩隻蠱蟲也被他們吃得幹幹淨淨,蠱蟲組成的人形身體上有兩個窟窿,沒有眼睛确勝似有眼睛,垂涎地落在沈錯身上。
如果何玹現在沒有昏過去,她隻怕是會當場吐出來。
不過元嬰魔修并沒有和他們一般被暗靈根沖昏頭腦,他問蔺無瑕:“既然暗靈根有了,那如何取聖人骨?”
蟲鳴聽着嘶啞刺耳,蔺無瑕臉上卻沒有半分正修的輕蔑和恐懼,甚至連嫌惡都沒有,像是在對待一個山間凡人樵夫,耐心地解釋:“要取聖人骨,須得暗靈根親手來剖啊。”
元嬰魔修的蟲眼裡爬過一隻複眼,沙啞的蟲鳴像是在嘲諷,“你覺得我是傻子嗎,取聖人骨的方法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蠱蟲的口器離蔺無瑕的喉結隻差毫厘,他依舊不慌不忙:“因為取了聖人骨我還能活啊,大人,我爐鼎都給您了,您不能放我一條生路嗎?”
“這聖人骨也沒人剖過,萬一死了剖失效怎麼辦?這活着剖壞了,大不了塞回來再剖一次,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活着剖壞了,塞回去再剖一次?
魔修見過活閻王,沒見過對自己都能這般活閻王的。聖人骨可遇不可求,不知多少功德才有一世聖人骨,幾乎是正道飛升的保送天選之子,怎麼在他眼裡就跟累贅似的?
但是元嬰魔修并不這麼想,他将被蔺無瑕操控着的暗靈根沈錯牽過來,他心中仍然存有疑心,所以并不打算要蔺無瑕的聖人骨。
不管蔺無瑕有什麼陰謀詭計,待他奪舍暗靈根之後,就會把聖人骨殺掉,于是元嬰魔修表面答應:“你倒是爽快,這暗靈根爐鼎長得不錯,不心疼?”
蔺無瑕無所謂:“本就是要殺他的,是誰殺的又有什麼關系?”
魔修對正道修士或多或少有些偏見,見到蔺無瑕這幅嘴臉,連被沈錯殺了五個兄弟的老四都覺得荒謬:“方才你渡劫,他為護法殺了我等兄弟五個,啧啧啧,何等情深意切,你賣他倒是半點不含糊。”
元嬰魔修聽到這裡,似乎察覺出來那麼些不對,又探查了一番沈錯的修為,築基中期,沒有半點作假,随即将那點疑心病抛之腦後,運功蓋上沈錯的天池穴,魔息全數灌注其間!
他沒有注意到沈錯緩緩勾起的嘴角。
……
元嬰魔修睜開眼,看到了自己的手掌,掌紋清晰,他卻有将近兩百年沒有看過了。
場景變化得很快,四周是萬蠱宗的建築,一個嘶啞的蟲鳴忽然叫起了他還是凡人時的名字:“劉十四。”
是他曾經的名字,他在宗族裡行十四,嗜賭成性,家中有一母一妻一兒一女。
他做了什麼呢,妻母孩子将錢藏了起來,他為了去賭,殺了妻母,活活淹死自己還在襁褓的一兒一女。
劉十四害怕了,害怕被凡人的官府斷罪,害怕被修真宗門追責償命,連夜逃去魔域,餓得快死的時候看到萬蠱宗招雜役,于是他報了名。
……
畫面一轉,他來到了蠱蟲天坑前,過去了就是萬蠱宗内門弟子,過不去就是死路一條。
“不要!不要!”劉十四使不出半點魔息,他被一群衣袍下蓋着蟲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師兄師姐”抓住四肢,丢進他根本不敢睜眼去看到蠱蟲坑裡。
蠱蟲咬破了他的皮膚,鑽進了他的血肉,他聲嘶力竭地嘶吼,蠱蟲飛進他的口腔,毒爛他的舌頭,咬斷他的聲帶。
劉十四被成千上萬隻蠱蟲淹沒了。
再後來呢,他死了嗎,劉十四記不清了。
這時一個聲音回答他:“是啊,劉十四,你在被扔進蠱蟲堆的那一天,就已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