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阮湘幾乎是落荒而逃。
頭眩暈得厲害,踉跄兩步她才堪堪扶住換衣間的門。
阮湘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纖長濃密的睫毛落下來,投出一小片陰影。
這一年她不知怎麼回事,經常毫無征兆的頭暈心慌,去醫院做了幾次全身檢查也沒有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在聞喬的再三要求下,醫生也隻是給她開了點保健藥品,讓她平時多注意休息。
阮湘從包裡拿出幾片藥丢進嘴裡伴着水咽下,她閉上眼睛,蜷縮身體休息片刻,盡量讓自己忽略胳膊上傳來的痛意。
不要去想,她告誡自己,全部忘掉才最好。
再站起身時,阮湘忽然渾身發軟,呼吸急促,身體在一瞬間不由分說地重重矮了下去。
耳畔霎時傳來聞喬的尖叫聲,意識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秒,阮湘情不自禁地想。
這樣的她被發現後,林延述是不是又要垂着眼,憐憫地看着她,說:“好可憐。”
……
光線刺入眼皮,攪動混沌思緒。
再次醒來時,阮湘卻并不如自己所料般躺在醫院。
她晃晃尚且不太清醒的腦袋,眼神逐漸聚焦後,不可思議地發現自己居然正趴在高中時期的書桌上。
瘋了嗎?
阮湘猛然站起身,她高中時住的房子明明早就被拆遷了啊。
難不成是惡作劇?但阮湘立刻否認了這個猜測——她身邊不可能有人這麼無聊。
并且……她謹慎地環視着房間的每一處每一角,發現這裡的一切布置和物品的擺放都和她記憶中并無兩樣。
一個恐怖的念頭在阮湘腦海裡乍現:我不會是重生了吧?
她倒吸口涼氣,看向桌子上當年那個一碰就搖頭晃腦的小公雞電子日曆,鼓起勇氣後狠狠一掌拍去試圖找到點安全感。
可天不遂人願,小公雞仰天長“咯”一聲,毫無感情地報時道:“現在是2018年8月6日,北京時間21點59分。”
阮湘頓時眼前發黑。
完蛋。
哪一年不行偏偏是2018年,2018年的她可是正在讀着高三。
如果老天不打算良心發現讓她再穿回去的話,那就意味着她要再次備戰高考,渡過地獄般慘無人道的一年。
還有她這麼幹脆利落地說穿就穿,她家養得倉鼠和薩摩耶,還有那隻嬌貴的臨清獅子貓該怎麼辦?
她的事業,上個月新提的小轎車,銀行卡裡可觀的餘額,這些全部蕩然無存,效果簡直堪比一夜回到解放前。
經曆了兩個小時的如坐針氈、怨天尤人、暴跳如雷、心如死灰,阮湘終于認命地打開書桌上擺放成小山的教材,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回來,那現在的首要目标就是學習,免得未來連大學都沒得上。
三分鐘後,阮湘“啪”的用力合上翻開的第五本書,感歎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字符?
這些題和知識簡直就像是她的那些遠房親戚,明明清楚知道他們的存在,但就是死活叫不上名。
隻有語文因為專業對口的緣故倒是一路暢通無阻,可那些詩詞卻也幾乎忘個精光。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阮湘記起高一的時候家裡人有給她請過家教,老師教學水平還算不錯,思路也很清晰。
隻不過當時她成績穩定,又不想多用那人的錢,所以隻是試了兩節課後便再也沒有上過,後來聽說那位老師還帶出一位高考狀元。
現在看來該花的錢終是留不住。
為了以後賺錢,現在必須花錢。這個未來高考狀元的稱号,她就勉為其難地替換一下。
阮湘打定主意後打開手機,本想要在通訊錄裡翻找家教老師留給她的電話,卻在看到當時的置頂聯系人時不由地怔愣幾秒。
A林延述。
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阮湘苦笑一下,算了算時間。
18年的八月份,這個時候他們高三提前開學,兩個人的關系還算不錯,林延述對她無微不至,周圍也有幾個愛起哄他們的同學。
她退出通訊錄,點開微信備注名為林鼹鼠的對話框。
上一條消息停留在十分鐘前,林延述問她:明天早飯吃什麼?
阮湘早上的食欲向來很差,早飯從不會刻意去買,胃因為小時候落下的毛病經不起餓,經常一頓不吃就生疼。
林延述這個時候每天早上都會順路給她帶早飯,有時候早晨時間不夠,兩人就趁課間偷溜上天台吃飯。
為避免飯會涼掉,他還貼心地買了一個食品加熱袋,把食物裡三層外三層裹住。
「滾。」
阮湘隻用一秒就打下這個字,在要點擊發送的那一瞬間卻又選擇删除。
她轉念一想,現在的林延述對她還不錯,不使喚白不使喚,可以勉強當個免費勞動力利用,這是他欠她的,就當某種意義上的父債子償了。
不吃湘菇:「照常。」
Citrus:「遵命。」
沒心情再理會這個未來的人渣前男友,阮湘改掉原本給他的備注,大緻整理了一下18年身邊發生的事情,記在本子上以備後患。
待一切都規整完畢,阮湘躺在床上,想要通過睡眠來緩解下心情和超負荷的大腦。
林延述。
她忍不住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與他有關的回憶電影般在自己腦海中播放,從初識、熟悉到告白、交往、熱戀,最後定格在他和秦安甯恩愛的場景,還有那句攜帶着厭棄的“膩了”。
阮湘忽然心念一動。
她曾親自把能夠傷害自己的一把刀遞給林延述,而後被他毫不留情地刺傷,但現在她知道,那把刀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裡。
既然老天讓她重生回來,那就不能白來。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把這把刀狠狠插進林延述體内,讓他也感受到與自己曾經同樣的痛徹心扉。
……
林延述備忘錄:
2018年8月6日。
今天右眼皮一直在跳,遲辰說我要倒黴了。
哪來的封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