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阮湘那副還是不相信的模樣,沈蝶忍俊不禁:“你就是關心則亂,人家男同學還沒說什麼呢,給你急成這樣。”
“行了。”沈蝶起身拿藥遞給阮湘,“你給他上吧,稍微處理下就行,我去看看别的病人。”
她走後,一時間屋内隻剩下阮湘和林延述兩人。
頭頂白熾燈散發着白瑩瑩的光芒,溫暖籠罩在兩人身上。
林延述懶散地眯起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浸着淡淡笑意。
他很喜歡關心則亂這個詞語。
林延述打了個哈欠,低聲道:“快點上藥吧阮同學,我困了,想早點回家睡覺。”
阮湘挽起袖子,無可奈何地走過去。
她真是欠了他的。
林延述擡眸,目不旁視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
阮湘低頭給他上藥,馬尾碎發掉落到身前,在燈光下氤氲出細碎光暈。
林延述插科打诨:“你不是說你對男的沒有同情心嗎,看你現在對我挺溫柔的啊。”
阮湘倒是沒想到自己在校門口和宋譽随口說得話居然都讓林延述給聽到了,她本來心情就很不爽,報複般刻意手下一重。
林延述痛不可忍,委屈巴巴地叫出聲:“疼疼疼,大小姐你輕點行不行?”
阮湘面無表情地反唇相譏:“我确實對男的沒有同情心,可你不是狗嗎?”
“愛護動物,人人有責。”
林延述:“……”
是就是吧。
林延述想,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不丢人。
經過一番折騰後,時針不疾不徐地走到十一點鐘,倆人背着書包繞着江邊行走,準備打車回家。
路燈盞盞亮起,冒充今晚的玉盤月亮。
林延述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阮湘就是在這裡,于是他側過頭,看向她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阮湘雙手插在校服口袋裡,思索片刻:“班裡吧,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随口一問而已。”
林延述低下頭,沒有否認,也沒再多說什麼。
有些事情,隻有他記得。
……
他和阮湘的初次見面,其實是在中考畢業後的假期。
那天晚上他因為家裡的事情心情煩悶不堪,獨自漫步在江邊,迎面望見一個女生踉踉跄跄地朝他的方向跑來。
她步伐詭異到令人驚奇,就像是末日片裡的青白喪屍。
林延述好奇地停下腳步,觀望着她前行。
很快,那女生體力不支,腿一軟便摔倒在地。
他動了恻隐之心,幾步跑過去想将女生扶起,隻是還沒趕到,後者便倔強地自己爬了起來。
在燈光映照下,林延述看到女生的腿上盡是鮮血淤青和可怖傷疤,穿着的帆布鞋仿佛被人潑上了顔料般,整個鞋面滿是浸染的紅色血迹。
他随口問道:“需要幫忙嗎?”
聞言,女生忽然頓下腳步。
她扭頭,面無表情地看着林延述,整張漂亮的臉上隻有漠然,眼底一片死寂,像是張燃燒殆盡的紙,落入地面時隻餘下灰燼。
她音色冷冰冰的,婉言謝絕道:“謝謝,但我自己一個人沒問題。”
于是林延述站在原地,就這麼望着她一步步離自己漸行漸遠,朝着有光亮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前行,撥開陰翳。
林延述本以為這就是一場擦肩而過的交集,卻不想在高一的開學典禮上,他又遇到了那位女生。
彼時她正站在演講台的上方代表新生演講,清風吹動少女如墨發絲,她纖細的身體藏在寬大校服中,唇角的梨渦若隐若現,幹淨又青澀,像一顆長在枝頭最高處的青桔,完全看不出初遇時狼狽灰敗的模樣。
那天的天氣很熱,世界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蒸籠,所有人都被悶在裡面。
林延述頂着熱辣的陽光,擡起頭,聽到她說:“就這麼往前走吧,即使是自己一個人也沒關系,因為無論身處何時何地,我們都已足夠勇敢。”
于是他難得好奇地用胳膊戳了下身旁的遲辰,擡眸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夜風悄然吹過,喚回零落思緒。
阮湘約到出租車,打開車門,突然聽到有人喊道:
“阮湘。”
林延述聲音褪去往日倦淡,站在離她稍遠的地方開口,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阮湘扭過頭,看到身形修長的男生卓然而立在路燈旁。
他單手放在兜側,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路燈照耀下的陰影落在他五官,像一幅幾筆勾勒而成的水墨畫,隽永,清俊。
他眼神望向阮湘,指尖不自覺在掌心收緊,微笑道:“下周,我們一起上學吧。”
……
林延述備忘錄:
2018年8月10日。
狗就狗吧。
汪。「小狗揮爪.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