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怎麼樣?
謝驚塵不知道。
他隻知道聽到銀來這麼問時,心跳得極是厲害,從耳根到臉頰也好似火燒一般發燙。
見銀來又得意地拍着翅膀飛了過來,謝驚塵生出一股怕被它揭露的心虛。
他解下腰側的乾坤袋抛給銀來:“裡面有一壇白花落。”
銀來立時隼眼放光,它飛快接住乾坤袋,然後砸吧着隼喙忍不住就想當場取出來。
謝驚塵敲了敲石桌:“回房喝。”
“知道了知道了!”話音還沒落,銀來的身影已嗖的一聲沖向廂房,院中隻餘幾根稀稀落落的鳥羽。
沒了聒噪鳥鳴,院中陡然安靜下來。
原本已有些失去耐心的蕪清璃打起精神,神識悄悄從原本的葉片移向離謝驚塵不遠不近的一枝桃花。
這下她将謝驚塵的模樣看得十分清楚了,心下極是滿意。
可過了好一會兒,謝驚塵卻隻是有些怔怔地坐在那裡,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蕪清璃不由得有些急躁,恨不得用桃枝打醒他,卻又不敢輕易用神識控物。她能用神識在此窺探全是借了隐靈術的好處,但若是用神識晃動桃枝,以謝驚塵的修為定然會察覺不對。
好在這時恰好一陣風吹入冷泉院,綠葉桃枝輕搖曳,花瓣簌簌落下,逐風紛飛。
輕風裹着花瓣拂過謝驚塵臉側,謝驚塵的思緒總算被拉了回來。
他順着微涼的風輕輕做了個吐息,心緒稍稍平靜了些,隻是當視線觸及樹下的桃花雨時,卻又不由自主想起方才蕪清璃對他說的那一番話,腦中也浮現出她哭泣的模樣。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又在加快。
謝驚塵再次做了一個深呼吸,他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撫着落在石桌上的花瓣,喃喃道:“若是她當真喜歡我,我……”
謝驚塵想起兩人初見的那個下午,也是這般晴好的日頭。
那是大比前五日,他剛剛抽完對擂簽,卻并未細看簽上的名字,隻按往常的習慣到後山打坐。但那日後山上多了一個身影,淺紫色衣裙的女孩兒玉雪可愛,一手長劍用得極為漂亮。
他看得入了神,正心下贊歎,那女孩卻忽然挽了個劍花收勢,而後朝他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微揚着下巴看他,用稚嫩的童音驕矜道:“你就是謝驚塵?聽說你很厲害,不過我一定比你強,等明日在擂台上輸給我,你可别哭鼻子!”
對方離開後,謝驚塵将對擂簽拿出來重新看了一遍。
噢,她叫蕪清璃。
冷泉院内,謝驚塵将兩人從初見到誤會的回憶過了一遍,卻依舊回答不了銀來的問題。
他口中的喃喃自然也沒有接下去。
不過未出口的話是什麼并不重要,因為此刻的蕪清璃已經失去耐心,打算當下就進冷泉院狠狠羞辱謝驚塵!
然而蕪清璃剛剛将神識收回,在院牆外的矮樹叢後站起身時,卻見不遠處有三人朝冷泉院走了過來。
待看清三人的樣貌,蕪清璃激動的心涼了大半截。
三人中最前的人是千靈山掌門白豐羽,身後兩人則都是門中長老,一個是三長老段鑒,另一個則是謝驚塵的父親,四長老謝敏才。
蕪清璃再是嚣張,再是看不慣謝驚塵,也不會傻到當着謝敏才的面羞辱他兒子。
于是隻得忿忿歎了口氣,趁着那三人沒發現自己時離開。
蕪清璃一邊朝白松院走,一邊回憶剛剛謝驚塵的表情,心情越發堵了。
就差一點了!
不過轉念一想,計劃最重要的部分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事也不急在一時。或許今日沒能羞他,之後還有更好的場合和機會呢!
如是想着,蕪清璃的心情便漸漸輕快了起來。
*
哼着小調回到白松院,蕪清璃原想先拿着山下新出的話本去找大師兄,小童卻來禀道有人請了大師兄出去切磋。蕪清璃又帶着墨香鎮中買的胭脂與硯台先後去了師姐與二師兄的房間,結果師姐去了丹房煉藥,二師兄也不在。
蕪清璃便把東西留在案上,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原也是想修煉一會兒的,可今日情緒起落了好幾回,此刻根本靜不下心來。打了一會兒坐,蕪清璃索性放棄,直接躺倒在床。
窗外日影漸漸西斜,氣溫也降了下來,整個白松院靜悄悄的,隻偶爾聽見鳥鳴與風吹草木的聲響。
一天之中,蕪清璃最喜歡的便是日頭将落未落的時刻,這段時間最能讓她安心,連空氣都格外清新。
于是躺着躺着,蕪清璃便入了睡夢。
夢中是九歲的蕪清璃。
小蕪清璃站在擂台邊,師兄師姐蹲在她身旁正輕聲細語說着什麼,可蕪清璃的注意力卻并不在師兄師姐身上,她正看着手心裡的玉佩,表情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