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仨哭了一陣子,心中的委屈越哭越多,眼淚水如黃河的水,奔騰不息,倒是想起床上的陳晈,三人漸漸止了哭聲,轉頭去看她;然而陳嬌雖然氣憤的不行,卻被生理上的睡意逼得無法,已然沉入夢境。
夜已經深,陳田田起身去關院子裡的大門,梅娘從床底下把碗掏出來,低聲吩咐道“妞,先去把這個碗洗了,放好,别惹出什麼事兒來。”
陳妞點點頭,那廂陳田正在關門,突然從門外伸出一雙大手往兩邊一扳,陳學年穿着個灰色長衫,微微前突的顴骨,濃眉中夾着幾根粗粝的銀絲,深陷的眼窩子,眼珠卻像夜裡的星星一般泛着幽幽的綠光,喝聲道“你娘呢?”
陳田天生就怕這個爹,吓得跟木頭樁子一樣,陳學年曉得她的兔子般膽小的秉性,烙鐵般的鐵壁一揮,陳田田就被他撥到一邊。剛剛踏進屋子,果真就看着姜梅娘從床底神色慌張的掏出個大瓷碗來,頓時火起,一手奪了陳妞手裡的瓷碗砸在地上,砰的一聲,他喝聲道“下作的東西,弟媳方前同我說你鼠兒藏食!我不信你有這個膽子,這回人贓并獲,有吃食不見你孝敬爹娘,華娘剛剛産子,你這個歹毒心腸,并不見你去看望一番,卻是躲這兒來吃!”
越說越氣憤,唾沫星子濺到姜梅娘的臉上,頓時吓得她面色如死灰,抱着孩子跪下了,着急的解釋道“老爺,老爺,我……”她說不下去,家中除了些黑面,并沒有什麼好東西,下奶得需要些肉食,家中唯一的那隻母雞,她一天也沒有奶水哺陳嬌時候沒動過念頭,隻盼着儲夠了蛋孵小雞——她能怎麼辦,總不能說是讓兩個孩子去捉的泥鳅,倘若說了,難道讓她的孩子再去給林華娘或者胡四娘捉泥鳅。
胡四娘那厮定能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林華娘倒是用不着不出面,陳學年知會一聲就行了……姜梅娘眼睛裡噙着淚,眼睛裡淬出怨恨且怯懦的目光,卻是咬緊牙關,死死的抱着陳嬌,一言不發。
陳學年瞧着她低着頭一言不發,手中緊緊的抱着孩子,陳妞也撲通一聲跪下,緊緊的偎着她,一高一矮外加懷中的一子,倒是做足了苦情的姿态,冷笑連連,覺得姜梅娘作弄心機的手段越發稔熟。
陳妞見父親沒動作,想起前幾日瞧見大哥陳晈羅因同同窗的賭博,被陳學年親手逮住,執棍欲打,陳晈羅立馬就地一滾,那一棍沒打到實處,陳晈羅大黃狗一般滾回來抱住陳學年的腿,隻管承認說再也不犯,陳學年果真沒再打他,不過是訓了他幾句,罰了他一晚不得吃食。
她年紀小隻曉得陳晈羅那招管用,卻并不能理解為何管用,當時也抱住陳學年的大腿,心驚膽戰的喊爹爹,說錯了,不會再犯。
原本姜梅娘沒有親口承認,陳妞這麼一說,到底是算徹徹底底的承認了,陳學年登時一腳跺過去,陳妞被他踢了個颠倒,額角砸在桌角上,發出尖細慘叫的聲音。他全然不顧,照着姜梅娘的臉蛋就是一個巴掌,陳田田跑過來,不敢攔發怒的陳學年,眼見着他的腳朝着姜梅娘身上踢去,一把撲在親娘身上,哭喊着爹爹别打了。
陳嬌終于被屋子裡混亂又尖銳的哭喊聲求救聲吵醒了,先是愣了一愣,然後望着面前模糊不清的人,瞧着那個兇狠的打人的動作,鎮靜了幾秒鐘,吸足了一大口氣,哇一聲就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