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神水門。
深藍的天幕如同幕布,一勾狼牙月,幾點稀疏的星子。
巡邏的梆子聲逐漸遠去,唯餘夏蟬寂寥地低吟。忽有踩踏草叢的細微聲響傳來,夜色的掩護下,一個矯健的身影貼着牆壁悄悄前行。
臨水的兩層閣樓前,守夜的護衛正打着盹,沒注意到半開的窗戶旁,有人影一閃而過。
進入了閣樓後,那人扯下遮面的黑布,露出一張清秀的少年面龐——除了神水門的小公子蕭懷光,還有誰?
蕭懷光警惕地掃視着周圍,确認沒有其餘人或什麼陷阱後,方才輕手輕腳地登着樓梯,來到了二樓。
兩扇緊閉的門被青銅鎖緊緊鎖住,蕭懷光從懷中摸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插入鎖眼。
“咔嚓”,青銅鎖應聲而開,蕭懷光伸手推開門,步入房中。
房間裡淩亂無比,仿佛是經過一場慘烈的打鬥,地上隐約還有幹涸的暗黑色血迹。
蕭懷光蹲下身,手指輕輕撫摸着血迹,随後放到鼻尖一聞,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是人血。
和他先前猜測的那樣,父親蕭逸根本不是閉關修煉,确确實實是失蹤了!
蕭懷光正準備尋找其他線索,突然門口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懷光,你在幹嘛?”
聽到那聲音,蕭懷光僵硬地回過身,燈火搖曳,二當家顧廷正站在門口,淡淡地注視着自己。
眼看行迹敗露,蕭懷光也不打算繼續隐瞞,挺直了脊背,毫不避讓地與顧廷對視。
“我父親呢?他不是在閉關麼?”
“你既然都已經看到了,那我就如實告訴你好了。”
顧廷神色如常,步入房中,“數日之前,大哥練功走火入魔,等我們趕到時,他人就已經不見了。”
他走到半開的窗戶旁,将窗戶徹底推開,指着窗外的江水對蕭懷光道:
“當時窗戶是開的,大哥應該從窗戶跳到了江裡。我派人打撈多日,都沒找到人,許是被江水沖到了别處。”
“那地上的血怎麼解釋?”蕭懷光冷笑一聲,“若不是我今日來此,是不是還像之前那樣,對我說父親在閉關修煉,不許外人接近?”
“你年少氣盛,不告訴你是為了防止消息洩露出去。一旦被其他門派的人知曉,趁機攻打神水門,該當如何?”
顧廷語氣平靜,“即便你不會外傳,如今神水門上上下下都在為煉制神藥做準備,大哥失蹤的事若是傳開,必定會動搖所有人的信心。”
“呵,全都是借口!”蕭懷光顯然沒有聽進去,他冷冷凝視着顧廷,道:
“既然我已經從西州回來,整個神水門便輪不到你做主。等我找到父親,讓我發現他失蹤和你有關,我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說完,蕭懷光轉身便走,經過顧廷身邊時,又微微頓了一下腳步。
“還有,别打我娘主意。”他輕蔑地吐出三個字,“你不配。”
凝視着少年離開的背影,顧廷一言不發,然而眸光卻無比深沉。
閣樓之外,三四個打瞌睡的守衛被蕭懷光怒氣沖沖的腳步聲所驚醒。看清楚小公子不善的臉色,他們互相對視幾眼,不約而同選擇噤口不言。
晚風涼涼地吹着,風裡隐約有淺淡的蘭草芳香,等蕭懷光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一陣輕微的裙角窸窣聲悄然響起。
海棠樹的陰影下,忽然多了一個素白的身影,綽約婉柔。
“以後讓光兒少來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