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在風中漫漫消逝。
不知過了多久,洛孤絕自長久的昏迷中醒來,醒時仰面朝天,滿天星河映入眼簾,胸口仿佛壓了什麼重物,悶悶地透不過氣。
微微低頭,這才發現蘇盈伏在他的胸前,發出均勻的呼吸。
月光溶溶,女孩的睫毛纖長而濃密,搭在白玉般的臉上,像是小小的簾子。
洛孤絕小心翼翼擡起右手,盡量不驚擾蘇盈,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清手臂上森然可怖的青紫色已然淡去,隻剩下零星幾點斑痕,證明昨日那場驚心動魄的惡戰的存在。
——怎麼會?
洛孤絕不覺凝眉,不料他的動作雖輕,還是讓蘇盈從睡夢中驚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唔……”
等蘇盈好不容易看清自己和洛孤絕的姿勢,吓得往後一坐,連帶着輕舟都跟着搖晃不止,“你……我……”
她結巴半天,最後深深歎了口氣,無不沉痛地總結:
“我好像又非禮你了。”
聽到她的話,洛孤絕默默别過臉,凝視着起伏的江水,很認真地考慮要不要把她丢下去。
未幾,又聽蘇盈道:“你身上的毒全好了?那瓶藥居然真的管用,我還以為你活不過今晚呢。”
靜默了一瞬,洛孤絕總算開口:“已經沒事了。”
他支起半個身子,靠着船舷坐起來,“你剛剛說的藥,是怎麼回事?還有,我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重明指引我找到這艘船的。上來的時候,這瓶藥就放在船上了。”
蘇盈把瓷瓶和蘭草都遞給洛孤絕,“喏,還有這個。”
洛孤絕打開瓷瓶聞了聞,裡面還殘留有藥物馥郁芬芳的氣息。他又檢查了一下蘭草,并未發現更多的線索。
短暫的思考過後,洛孤絕道:“春風化雨針乃是神醫谷的不世絕學,毒性冠絕天下,解藥也隻有葉家才有,這瓶藥既然出現在這裡……”
明白洛孤絕的意思,蘇盈得意洋洋地開口:“我就說吧,教蕭懷光功夫的少俠,肯定就是葉家的人,他現在一定還在神水門!”
不過很快她又生出新的疑惑:
“話說回來,對方為何一直不肯現身?神神秘秘的,而且這位葉家少俠既然把絕學傳授給蕭懷光,肯定和他是一夥的,沒有救我們的理由啊。”
洛孤絕搖頭,表示自己也弄不清楚對方的意圖。
突然,蘇盈腦中靈光一閃,問洛孤絕:“你之前是不是提過,你師父派你來神水門,是因為有人給淩霄閣傳信?”
洛孤絕點頭,從懷中取出求救信,打開一看,發現信的落款果然也畫着一株潔白的蘭花。
凝視着信紙上的蘭花,洛孤絕問蘇盈:“你知道神水門哪裡種有蘭花嗎?”
“蘭花……”蘇盈回憶片刻,道,“蘭花沒有看見,不過之前在神水門打探的時候,我看見蕭逸夫人的院子裡種滿了許多蘭草。”
似是想起什麼,蘇盈一拍巴掌:
“信裡有蘭花,救我們的人也在船上放了蘭草,而神水門有蘭草的地方,隻有蕭夫人住的幽蘭軒,你說對方是不是在暗示我們,他在幽蘭軒?”
洛孤絕沉思一會,道:“那就按你說的,去幽蘭軒看看。”
話音剛落,蘇盈便丢給他一物:“拿着。”
洛孤絕低下頭,發現是一對船槳,他看向蘇盈:“你呢?”
“什麼我?”蘇盈眨眨眼睛,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理直氣壯地道,“我是女孩子,而且還受了傷,你難道還想我和你一起劃船麼?”
雖然對她的反應早有預料,洛孤絕還是忍不住扶額:
“隻有一個人劃,很容易控制不好方向,到時候位置錯了别怪我。”
蘇盈輕哼一聲,趴在船尾上,把背對着洛孤絕,“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還是替人受的,不怪你怪誰?”
說完,她又歎了口氣,喃喃道:“要是留疤了,那得有多難看啊……等回了西州,稍微薄一些的披紗都沒法穿了。”
注意到少女背上那道長長的傷痕,洛孤絕的心不覺跳了一下,傷口雖然已經塗過藥膏,但依然能感覺出來當時情況的驚險。
他沒再說什麼,找了根繩子,将船槳綁在一起,然後站起身,将船槳分别在輕舟的兩側岔開,開始劃船。
聽到身後的動靜,蘇盈微微勾起唇角,伏在船尾的木闆上,随手撥弄着蘭草纖細的葉片。
洛孤絕沉默地搖着槳,水面蕩起層層漣漪,不時有細小的銀魚躍出來,在朦胧的月色與燈火裡閃爍着細碎的亮光。
百無聊賴中,蘇盈忽然開口:“其實我一直很奇怪,明明延夏城開不了雪蘭花,可有人卻告訴我,他家鄉最美的便是雪蘭花。”
面對少女的疑問,洛孤絕不發一言。直到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