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小的作坊供應不起大量的蠶,都會紡裡養一些,再上山尋尋,沈清執就是擔心在大家常去的山裡撿不着蠶繭。
若是記憶沒出錯,他年少時有次邀宋子熠外出遊玩,上了山被霧迷了路,走了好遠瞧見一片桑樹林。
樹上青青紅紅的果子十分誘人,剛要伸手去摘,一條吐絲的蠶被顫動帶得從桑葉上掉了下來,落在他頭上,把他吓得不輕,抱着宋子熠就哇哇大叫;而宋子熠面無表情捏起蠶寶寶,擡手放回了桑葉上。
那時候沈清執還埋怨他對蟲子都可以那般溫柔,為什麼偏偏不對自己好些,老是冷着臉。
“少爺,少爺?”沈清執陡然清醒,眼裡布滿血絲。小柒看少爺神遊四方,臉上竟還帶着笑。
“想到什麼開心的事了。”
“我想我知道去哪撿蠶繭了。”他打個哈欠,累了,躺下身掩去心緒。
沈清執休養了整整一天兩夜,期間餓了就吃點小柒做的飯,吃完坐一會又躺下睡,第三天起床時精神抖擻,伸着懶腰推開門。
外面陽光明媚,是個上山的好日子,他和祖母告了假,曰為出門透氣,轉頭帶着小柒甩掉身後的小尾巴,跑到雜貨店買了兩個背簍。
“您都給小的提着吧。”
小柒背了一個大背簍,裡面放滿了爬山要用到的什物,小小的身子被簍子壓低了一半。
“給我背一個吧,我在氿涼村也常常出去采果撿蠶。”沈清執替他分擔點重量,假裝從哪摸出一張地圖。
“這裡就是我們今日要去的目的地。”
小柒湊過去要去看,雜物店的老闆一腳插了進來,“小公子要去扈山?”
他打量兩個幹巴巴的孩子,“山裡野獸多,你們兩人去了就是去送死。”
對啊,自己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沈清執前世武功頗高,加上同樣不遜色的宋子熠,去荒山野嶺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要是換成季北弦和小柒……
“我看小公子若是非去不可,可找幾個獵戶跟着上山,那是最好不過了,要是囊中羞澀。”
“諾。”老闆指了一個方向,“就前面的壺口村,村北的李聶雲,你去找他,一個頂五,身手箭法出了名的好。”
出了雜貨店,沈清執神色不晦,心裡瘋狂抉擇着。
他是不想有人知道那片桑樹的位置的,因為自己現在一無所有,根本沒有地基東山而起。
如果桑林成了後背,那他就有底氣和季家對抗,料不定哪天就被趕出去了呢。
“少爺,要不還是請獵戶吧,蠶絲再金貴,也沒性命重要。”
“你說得對。”不找獵戶蠶絲同樣拿不到。現在就看李聶雲品性如何了,合作愉快還可以長期交易。
沈清執決定拼一把,不管對方洩不洩露消息,至少參賽的蠶絲有着落了。
進入壺口村,才發現裡面别有洞天,如其名,村子整體就好比茶壺一般,壺口便是村口。
在找李聶雲前,他率先通過村民了解了這位李獵戶。
“你說李聶雲啊,他可是個可憐人。”
沈清執挑挑眉。
村民肩扛鋤頭,褲腕一路拉到小腿上,腳趾糊滿了泥巴,應該是天沒亮便下地幹活,忙完清早趕回家吃飯墊肚子。
“二十二年前,年僅三歲的李聶雲獨身來到壺口村口,一雙腳被石頭硌得血肉模糊,無父無母,村長見他可憐,便讓他住進寡了一世的李老頭的遺屋。”
“這孩子也不怕剛死了人的房子,隻說死人活人都一樣,有地方落身就行,半點大就學着狩獵,剛開始還需要村民的接濟,可時間久了大家發現小聶雲自己就能養活自己,才漸漸不再管。”
“然而長大後……或許是李老頭不開心了,讓住在裡面的李聶雲也寡了二十五年,能力強,容貌俊逸,都一直沒能娶妻。”
無父無母,孤身一人,沈清執沉思起來。
這類人好也不好,沒親人的羁絆,欲望或小;可不好的就是沒有把柄可抓,一旦翻起臉來不死不休,很是可怕。
“謝謝老伯。”
沈清執猶豫了一會,決定去找他,“小柒,咱還有多少銀子?”
小柒數了數:“還有三十三文錢。”
“……”
“怎麼辦少爺,前夜為了買酒,錢都用得差不多了。”
沈清執聽了很是頭痛,那天跑去喝酒是他最後悔的決定,被狗皇帝正面撞見,慌慌張張中酒也砸了,實在得不償失。
“罷了,就這樣去吧,到時給他好處的承諾,成就成,不成也沒辦法。”
兩人一路往北走,村莊不大,很快找到了老伯說的土屋,門外長着一顆棗樹,已經幾十年了。
他繞過土牆,擡眸剛好和屋内走出了的人視線對上。
男人一身精壯的肌肉,都紮實包在衣料裡,雖衣着樸素,卻怎麼也攔不住他身上的貴氣。
一頭濃發一眼一闆梳得齊整,劍眉星目,站在土屋裡,照得周圍閃閃發光。
“哇~少爺,這人長得好俊!”小柒心生向往,他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長為這種魄力男子。
“收回你的口水,我們是來談生意的。”沈清執按回小柒的臉,對着門口頓住的男子笑了笑。
他自認為笑得非常友善。
然後就在下一秒,男人俊臉一紅,一圈圈紅暈從鼻尖滴了下來,鮮血砸在地上被灰土裹住。
意識到自己的窘迫,男人扔下簸箕,落荒而逃進了屋。
才邁出一腳的沈清執:“?”
他直接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