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冗長,長路漫漫,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多少個日夜背醉酒的沈清執回家了。
接着,他娴熟地擋住朝臉邊扇來的巴掌。
“欸!宋子熠!”身後的酒鬼很不安分,一隻手在半空胡亂揮舞着。
宋子熠搖搖頭,将他的手重新扣住,繼續在黑夜中潛行。
沈清執,沈丞相,上京城出了名的酒鬼;若論他多愛酒呢?說誇張點,醍醐酒肆的門闆都要被這酒鬼踏爛了。
經喝醉酒常在夜歸時醉倒在地,因為名聲極差,無人問津,一倒便是一夜。然後第二日又活蹦亂跳的跑去找宋子熠,宋子熠長宋子熠短的,仿佛沒了宋子熠,他便活不了似的。
他很不理解對方這種行為舉動,通常被叫煩了後就将人趕了出去,吩咐侍從見一次趕一次。
而第一次遇到在外喝醉酒的沈清執,是在一個雪夜,那時他為了準備給皇帝的生辰禮物,從天亮想到了天黑,打算去明明找找靈感。
獨自一人走在雪地裡,有時思維意識是會被凍得遲鈍點,就比如在他發現倒在雪裡的沈清執,竟然因為擔心對方會被寒氣凍死而蹲下身,将那根冰棍子搭在背上。
忘記了皇帝的禮物,背着酒鬼一步一步在雪地裡前行,期間沈清執宛如詐屍了般在他背上哇哇大叫,手腳并用成功将宋子熠帶得摔在地上。
“嘶~”冰雪入脖的滋味很不好受,宋子熠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對着身下的罪魁禍首瞪了一眼。他決定不管沈清執了,轉身就走。
“宋子熠。”酒鬼閉着眼睛喊出了他的名字,坐在雪地可憐巴巴的。
“你看得見我?”
沈清執搖頭,“我能聞出你的氣味。”
“……”宋子熠背着酒鬼繼續走,就在快走到丞相府時,酒鬼又開始發瘋了。他一把環住宋子熠的脖子,将腦袋搭在他肩膀上,夢呓般道,“宋子熠,你看看我。”
宋子熠被他的呼氣燙得臉紅脖子粗,做勢要将人甩下去。沈清執睜開眼,眼前卻一片天花亂墜,他甚至連美人的耳垂都瞧不清。
“我們要去哪。”
腳步頓住,宋子熠終究還是忍住了,“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要和你睡覺。”
“……”
“你瞧我,我長得也不比那狗皇帝差,皇帝後宮佳麗三千,而我日後隻會娶你一人。”
“你閉嘴吧你。”
沈清執不樂意了,“我為何要閉嘴,你就是喜歡秦烨那個渣渣是吧?你連我的聲音都讨厭。”
美人歎聲氣,“你不明白的。”
“宋子熠!”酒鬼生氣了,他大喊了一聲,在人瞧過來時,張嘴用力咬了下去。
宋子熠回過頭,看見的就是沈清執那雙不甘心又惱怒的眼睛。
…
那是才認識他的第二個年頭,宋子熠很确定自己是讨厭沈清執的,但後面就像入了魔障似的,一出門便能撿到喝醉的酒鬼。
從一開始的潑皮無賴,到宋子熠每日準點到酒肆大門外撿人,就這樣磕磕碰碰過了五六年。
隻要沈清執一有什麼不開心,就舞動雙手,發起酒瘋。美人不知被他咬了多少次,由蠻力到後來輕咬調笑,再到酒醒後全然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
宋子熠很不願回憶往昔,但他看着面前洩憤的青年,所有的神态與小動作都與沈清執如出一撤。
難道真如秦烨所言,世間是有魂魄存在的,他可以做到引魂?
“呸!”沈清執吐出血水,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便被褪去束縛,看見宋子熠對他說道,“找到你了。”
他深情無比,沈清執卻聽得毛骨悚然,心口的怒氣都被吓散了一半,隻有多得快溢出來的恐慌。
什麼叫找到你了?!
這……這宋子熠不會是閻王轉世吧,一眼便能看穿人的靈魂?那自己的小命不得玩完。
“你叫季北弦是麼?”
沈清執不明他何意,點頭,“是。”
“我選你,你随我一同走。”
“現在?”小柒生死未蔔,他與季家的關系也沒确定下來啊,這大人莫不是太急了。
一想到自己要去宋子熠這個閻王學手藝,他都要發瘋。還不如把機會讓給别人。
宋子熠想了想,未免引起皇帝的疑心,還是晚點好,他正好有些地方需要求證一下。
“那便半月後,會有馬車來接你。”
大人說完這句話便走了,留季家所有子弟風中石化,什麼?被選上的竟然是最不被看好的季北弦?
憑什麼!季逢春拍案而起,走到他面前質問:“季北弦,你究竟使了什麼手段?讓大人對你刮目相看。”
最後一句他說得由為古怪,沈清執聽出他的酸意,回神,淡笑道:“多虧了不知哪位好哥哥潑的染料,大人說很喜歡布料的着色,看了連小弟的鼻子也不想割了呢。”
好不要臉的一番話,季逢春被陰陽怪氣到,甩袖大罵,“成了候選人又如何,你會做生意?看你這病怏怏的鬼樣,離死也不遠了。”
沈清執終于壞了臉色,擡腳踹了他一腳,沒有多大力氣,卻讓季三哥痛得面容扭曲。
“你……你目無尊長!我要告父親去。”
“去啊。”你爹我都罵過,還怕你告狀不成?
“你等着。”季逢春做了倫拳的警告動作,一瘸一拐的走了。
收拾完自己的座位,沈清執回了西院,換身衣服走到大院前,彩蝶候在門外。
“祖母呢?”他問。
彩蝶道:“老夫人歇着了,小少爺先回去吧,等她老人家起來了,彩蝶再找您。”
“嗯。”沈清執打算去醫館看小柒,他前腳剛走,老太太的聲音就從屋内傳來出來。
“彩蝶,你進來。”
彩蝶推門走了進去,對着床上的老太太行李,“老夫人。”
商氏從榻上撐着了起來,彩蝶扶住,“如何了,是老身哪個孫兒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