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車入庫,車燈熄滅。
程菲先下車,走遠幾步後回頭一瞧,正好看見駕駛室的車門從裡頭推開,一條裹在黑西褲裡的左腿率先踏下來,長而直,修勁有力,漂亮得白楊樹的樹幹。
程菲看着周清南的腿,不禁又生出了一絲感歎。
看看這張臉,看看這條腿,再看看這身亦正亦邪懶倦痞氣的氣質,從頭發絲到腳指頭都充滿了緻命吸引力。真是個大帥哥。
可惜了。
程菲在心裡老太太似的搖了搖頭,接着便收回偷瞄男人大長腿的目光,垂着頭,繼續眼觀鼻鼻觀心,沉默是金。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卻忽然闖入她的視野。
袖口随意地翻卷上挽,露出線條瘦削而有力的小臂,手掌整體寬大,五指骨節分明,每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得十分光整。遞過來一把純黑色的遮陽傘……
嗯?
遮陽傘?
程菲呆了呆,唰一下擡起腦袋,看向周清南的眼神裡充滿警惕的困惑:大佬又唱哪出?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看着她:“借你。”
程菲:“?”
周清南表情挺淡,道:“天氣預報裡說,今天12點到15點之間的紫外線強度是8,建議戴好遮陽帽打上遮陽傘,做好防護措施。”
今天紫外線強度那麼高嗎,難怪剛才走一小段路就曬得她頭昏腦漲直犯困……
看着那把遞過來的遮陽傘,程菲眨眨眼,心中泛起了一絲絲異樣感受。遲疑半秒,最終還是秉承着“反正都要請他吃馄饨了,一把傘而已,不借白不借”的心理将傘接了過來。
接過之後,程菲雙頰莫名微熱,清了清嗓子,語速飛快地擠出幾個字:“謝謝你了。”
周清南沒再說話,轉身長腿一邁,徑直就往外出口方向走。
程菲加快步子跟上去。
地下車庫裡氣溫還好,涼涼的,可一乘電梯到達地面,熱浪立即撲面湧來。程菲熱得擡手扇風,快到室外時,她趕緊把手裡的遮陽傘撐開,舉過頭頂,擋住那過分熱烈的日光。
遮陽傘不大不小,傘面投落下來的陰影呈一個胖乎乎的圓,将程菲纖細的身影庇護其中,阻擋了炎日侵襲。
她撐着傘小跑追上周清南,走在他旁邊。
邊走,邊不由自主地悄然側過頭,往身旁偷瞄。
視線中,男人兩手插褲兜,目不斜視地踏着步子往前走。陽光灑下來,勾勒出他飽滿的額骨和高挺的鼻梁,下颔輪廓棱角清晰,俊得硬朗又桀骜。
人自然是相當好看。
就是那副眉眼,冷淡松懶中透着點兒不耐煩,一副“識相就都他媽滾遠點”的厭世樣,讓人看一眼就打心眼兒裡忌憚,不敢招惹。
“……”程菲默,看了看男人冷峻的側臉,又看了看自己頭頂上方的傘面,握住傘柄的細白五指收緊幾分,内心不禁糾結起來。
炎炎烈日,不把傘面分他一半,好像說不過去。
更何況這傘本來就是他的。
可是。
傘的面積就這麼大點兒,加上這位大佬個子目測都快一米九了,她要怎麼樣才能不動聲色地把傘分一半到他腦袋上去呀……
這頭。
周清南看似渾身寒氣拒人千裡,實際上隻是在想事情。
昨晚他前腳剛回尹華道,後腳就接到了一通從雲城打來的網絡電話。
對方言簡意赅,通話時長總共90秒不到,講了三件事。
先是按照慣例過問菲律賓那邊的生意,然後說上頭又給安排了新活兒,最近風聲太緊,具體實施方案得細化再細化,慎之又慎。
至于第三件事……
蓦地,腦中思緒毫無征兆地被打斷。
周清南眸光微凝,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牽扯力從右側衣袖處傳來,試探性地、小貓爪子撓似的,輕輕拽了兩下。
他轉過頭,被烈日曬得微微眯起眼。
落低的視野裡映入一隻女孩子的手,小巧瓷白,腕子纖細,瞧着脆生生的,蜿蜒的血管是清透的淡青色,戴着一條祈福用的紅繩。
再往下,幾根細長的指尖像剛剝出來的白筍,輕輕蜷起,溫柔捏住了他的黑色衣袖。
“……”
食指忽然竄上一股鑽心的癢。
周清南眼皮跳了一下,視線擡高。
“我看太陽這麼曬,想把傘分你一半,可是你太高,我一直踮着腳走路實在挺累的。”姑娘仰着漂亮的小臉看他,黑白分明的眸璀璨若星,硬擠出的笑容卻有點僵,小心翼翼提議,“不然,這傘你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