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南臉色如常,側着腦袋垂着眸,懶洋洋地瞧着程菲,說:“我要吃什麼你知道,我先去找位子,你來點餐。”
說完這句話,周清南便徑自轉身走了。
徒留程菲一個人在老闆跟前淩亂。
……不是。
我們很熟嗎。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我怎麼知道你要吃什麼!
程菲整個人都不好了,看着周清南的背影正想出聲追問,攤位前的胖大叔卻已經嘿嘿笑出了聲。
程菲正色沉聲:“我和他真的不熟。”
“嗯。不熟,也絕對不是男女朋友。”胖大叔心想小丫頭片子臉皮薄,還在這兒嘴硬,對她抛了個眼色,一副“放心,叔過來人,叔都懂”的表情,然後續道,“那就還是老三樣,再給你男朋友來個大份?”
程菲百口莫辯,心累了,懶得再和胖大叔争論,肩膀一塌擺擺手:“都行。”
點完餐,程菲轉頭在攤位上掃視一圈,看見周清南所在的小方桌後,走過去,坐下。
接着,輕輕一聲“當”,一個玻璃杯被人放到了她眼皮底下。
再然後,映入視線的是一隻漂亮的大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提溜着一個老式燒水壺,往她面前的杯子裡倒茶水。
“……”程菲眸光微動,下意識擡起眼簾,看向對面。
馄饨攤的桌子都是折疊桌,配的凳子也都是小巧的塑料凳,男人高大颀長的身軀往這兒一坐,格格不入至極,看上去甚至有點兒喜感。
他耷拉着眼皮,眉眼間還是痞氣又懶漫,自顧自替她倒滿一杯茶,接着便随手一擱,将那個已經脫了皮的鋁壺給放到了旁邊。
沒記錯的話,上次在錦泰飯店,他也親手給她倒過一次茶。
看來國家這些年的素質教育普及頗有成效。
連個社會大佬都這麼有紳士風度,難得。
心尖無端泛起絲異樣,程菲臉微熱,兩手捧起面前的茶杯,遲疑半秒,然後才支吾着擠出兩個字:“謝謝。”
周清南:“不客氣。”
這番對白結束,桌上便再次陷入靜默。
對坐無言,着實尴尬。
程菲低着腦袋幹坐幾秒,尴尬癌都要犯了,終于忍不住想說點什麼來緩解。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開始沒話找話:“這家老闆以前是開餐館的,涼拌馄饨是他的拿手菜,味道沒得挑。我平時在這兒吃就是一個小份涼拌馄饨加鹵蛋加雞腿。”
周清南喝了口茶水,點頭:“哦。”
“看你飯量應該比我大很多。我給你點的大份。”
“好。”
“另外……”程菲也低頭喝了口茶,沉吟半秒才重新擡眸看向對面的大佬,話鋒陡轉,試探說,“周先生,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就是……”說到這裡,程菲左右看了一眼,聲音也跟着壓低幾分,道,十分緊張地問,“剛才你說先管你一頓午飯,後續再聊,你現在想好沒有,到底準備怎麼跟我清算之前的事?”
周清南聞聲,撩起眼皮看向她,覺得有點兒好笑。
他問:“你很着急讓我找你算賬?”
這頭兩人聊着天,那頭熱騰騰的馄饨也出了鍋。
胖大叔熟練地過涼水加作料,将兩份馄饨送到了程菲和周清南面前。
“……倒也不是。”
程菲幹咳一聲,往嘴裡塞了個大馄饨,腮幫鼓鼓地嚼,小松鼠似的。
她含糊道:“就是你一直不給個準确說法,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沒譜。”
周清南卻沒動筷。
他直勾勾盯着程菲看,好一會兒才低下頭,拿筷子夾起一個馄饨,又道:“其實我今天過來,是撿到了一個東西想還給你。”
程菲怔住,不解地問:“什麼東西?”
周清南:“一個黃色的三角形卡片,看樣子像個符。”
聽見這話,程菲僵滞幾秒後瞬間大喜過望,激動道:“天,是我的發财符!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原來被你撿去了!謝天謝地!”說着稍稍一頓,用滿是期待的眼神望着他,雙手伸出來,攤開,“麻煩你快還給我吧!”
弄丢的發财符失而複得,程菲那個開心呀,簡直比中了百萬大獎還興奮。
程菲無比溫柔地看着周清南。
此時此刻,這位社會大佬在她心中的形象徹底偉岸了起來,也光輝了起來,紅星閃閃放光彩。
然而下一秒。
“那符。”大佬直勾勾瞧着眼前這張閃爍着希望之光的臉蛋,然後說,“我不小心忘帶了。”
程菲:“……”
他接着還禮貌并素質頗佳地補充了一句:“不好意思。”
程菲:“…………”
口口聲聲來找她還發财符,結果說忘帶就忘帶了?大哥你認真的?
轟隆隆——
程菲心中那個偉岸的新時代古惑仔形象眨眼間坍塌成渣,被風一吹,飄得灰都不剩。
事件的走向太過荒誕,程菲已經快要控制不住抽搐的臉皮。
周清南繼續定定盯着程菲瞧,眼神裡充滿興味,隻見這姑娘低着腦袋沉默了整整三秒鐘,冥思苦想慎重思考,之後便又有了新動作。
她看向他,微笑臉,試探着小聲擠出一句話來:“發财符你落哪兒了,不然我現在跟你去取?”
能一次了結最好!程菲表示并不想再見到這位大佬第四次。
那頭。
“意思是。”周清南似笑而非,頓了下,輕輕一挑眉,“你要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