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郁葳前面的梁胖扭頭叫她:“可算來了,作業抄抄。”
喻唯打開書包。
梁胖伸着胳膊接卷子,嘴上也不停:“晚上作賊去了?”
喻唯現在對這個字過敏,眼皮狠狠一跳,餘光掃向郁葳,緊抿起唇。
郁葳抽了本書。
“你才看到這兒啊?”梁胖回身,餘光瞟着她手裡的書,“那你沒了,這書我們都快學完了。”
郁葳一臉震驚,眼神像死了一樣看着梁胖。
“我們高一下學期分班,今年暑假隻放了二十天。”梁胖眼神充滿同情,“給你指條明路,有不會的就問她,作業随便抄,保真。”
喻唯被指的一愣。
“不能抄。”她低聲,頓了頓,“講題可以。”
“不用。”
郁葳看着書,頭都沒擡。
周圍瞬間安靜,不知道誰短促低嗤了一聲,氣氛有瞬間凝滞。
“香姐來了香姐來了!香姐抱着一摞卷子走來了!”有人怪叫着從後門沖進來。
香香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袋從後門進來,“桌子上的東西都收幹淨,準備好開始考試。”
例行周考,沒有嚴格劃分考場,各自坐在自己位置上。
國際慣例先考語文。
考完郁葳去接水喝,發現大多數人都沒動,卷子剛收完,老何就抱着數學卷子進來了。
郁葳本來就難看的臉色直接凝固。
不到半小時,她就放下筆。
周圍都是同情和看熱鬧的目光。
喻唯回頭看她。
郁葳啧了聲,把卷子一收,在衆人的驚詫聲中提前交卷,老何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拖着腔調:“提前交卷啊?”
“不會做。”郁葳臉色難看,聲音冷硬,“沒必要浪費時間。”
老何哼笑了一聲,難得寬容,“不難,等你跟上進度就知道。”
底下一片低聲哀嚎,這還不難?!
老何叫何新數,人不老,也就三四十歲,但對數學愛得深沉,以至于這個年紀臉上就生出了各種曲線,陰陽怪氣功力一絕,殺傷力極大。
出于尊敬,A班的人私底下管他叫老何。
郁葳還沒走,他就撚起郁葳的卷子看了起來,邊看邊發出意義不明的短促哼笑。
導緻也想提前交卷的學生頭低得能趴在桌面上,屁股牢牢粘在椅子上紋絲不敢動。
但郁葳本人什麼反應也沒有,面無表情回到自己位置上就開始低頭看書。
課本嶄新,純自學。
她那座位獨立于整個教室座次系統,雖然算是梁胖後桌,但她桌子放的太靠後,離得遠,看起來跟被發配邊疆一樣。
喻唯偏頭看了一眼。
她似乎沒被影響,已經完全投入,神情專注。
上午考兩門,老何抱着卷子一走,教室裡瞬間沸騰,一片哀嚎,痛斥老何心狠手辣。
“學神,答案來一份。”
“沒有答案。”喻唯遞出桌子上的草紙,整整齊齊地抄錄着她所有的答案和解題步驟,“我是這麼寫的,不一定都對。”
“懂懂懂。”
程淼近水樓台先得寶,沒看兩眼就痛哭流涕,桌子瞬間被人圍住。
喻唯向後靠在椅背上回頭,看見剛要出門的郁葳,猶豫着,又回頭從桌洞裡抽了本書,還沒打開,就收到了丁晴的電話。
“媽媽來給你們送飯了,小葳呢?”丁晴在電話裡聲音溫柔熱情,“叫小葳接電話。”
喻唯抿唇,“她不在,出去了。”
“去哪兒了?”
躲你去了……這念頭一閃而過,在喻唯心裡忽然繃起來,她低聲輕緩:“可能……去找您了,您先等一會兒。”
喻唯挂了電話就往外跑,眼鏡在鼻梁上晃動往下滑,陽光刺眼又熾烈,烤的空氣都在抖。
她跑得一身熱汗,氣喘籲籲站在校門裡的雕像後,看着不遠處的兩道身影。
腳一軟,坐在孔子雕像底座後歇氣。
背後銅鐵炙熱,隔着衣服也燙的皮膚發疼,她呼了兩口起,取下眼鏡。
面前忽然攏過來一道陰影。
喻唯眯眼擡起頭,對上一雙沁涼的黑眸。
模糊,但無波動的疏冷。
“她打電話找你,你不在,所以我……”
喻唯尴尬臉熱,窘迫地咬住幹巴巴的嘴唇。
她看着郁葳彎腰,把手裡的兩份食盒放在方便地上,起身就走。
身影落拓颀長,朝着學校的西門,很快融入人群,混在一片模糊會動的色塊裡。
喻唯低頭看了眼,起身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