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葳刷碗進來,就看見喻唯那雙心事重重的眼睛。
太明顯。
圓眼,眼尾本來就微微下垂,隻在垂落的眼睑和長而濃密的眼睫裡露出一點粉色。
一見她,那粉色就多了,漸漸露出整個瞳仁來,霧蒙蒙的,失焦一樣。
郁葳嘴角一抽,鬼使神差地撒謊:“倒給外面流浪狗了,沒人看見。”
“真不好意思。”喻唯手指蜷在衣袖裡,臉頰微紅發燙,“面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歡。”
她無聲地抿唇,小心地把味道口感都記在心裡。
以後可能就吃不上了。
隻是一碗面,至于表情像在品什麼珍奇美味似的?
郁葳站在門口的光裡,夏日正午的光透過身後的珠簾,玲珑錯落地攏了一片。
她走進來端起桌上的果盤遞給她,“沒别的招待。”
喻唯想拒絕的話咽了回去,接過來捧在懷裡,低聲道:“已經很好了。”
真的很好。
有人說話,有人回應,雖然房子陌生,但能讓她一覽無餘。
喻唯看着房間另一側的牆面發呆,牆紙顔色舊黃,房間不大,幾個衣櫃連着桌子并排占了一半空間,桌子就靠着床尾,把一張小單人床擠在牆壁中間。
狹小,整潔,井然有序。
可這房間好像隻有一個人住,郁葳的父母呢?難道還有其他房間?還是人在外地?
台式電風扇在桌子上呼呼作響,風不大,還帶着空氣裡的暑氣,但掠過來時也能吹散一點燥熱。
吧嗒一聲。
喻唯還在出神,就覺得風好像落在她身上有一會兒沒動了。
她視線挪過去,就看見小台扇被固定了一個方向,藍色扇葉轉成一片,跟她對視。
郁葳坐在電扇側面,吹不到風。
“今天周考,你要回學校嗎?”喻唯問完,估了下時間,“遲到了,但還跟得上考試。”
郁葳坐在桌邊翻書。
“周考的内容你應該還沒學,”喻唯直起身,“我可以給你補。”
翻書。
郁葳眉頭緊皺。
她網上買的高二理科筆記,這也能賣五百?!寫的都是什麼,不就是把書抄了一遍?
可能帶了耳機,什麼也聽不見。
喻唯垂眸,起身動作扯到小腿,嘶了一聲。
“讓你别動。”郁葳擰眉,“要做什麼?”
喻唯嗫嚅:“沒什麼。”
郁葳轉過身盯着她。
喻唯明明什麼也沒看清,但她能感覺自己被視線籠罩,緊密。
她身體的血液、細胞,瞬間繃緊。
又瞬間溢散。
濃而長的眼睫低垂。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有幾秒。
風扇呼呼地努力地向喻唯吹風,吹散了她額前的碎發,露出濕潤飽滿的額。
郁葳轉過臉。
喻唯又躺了回去。
沉默在風扇呼呼聲中蔓延,喻唯牙齒啃着下唇裡的肉磨,磨得刺痛,溢出腥甜。
“你,你和奶奶兩個人在這兒住嗎?”
“嗯。”
郁葳低頭打開手機不知道在搜什麼,看得專注認真,一手從抽屜裡摸出黑色頭繩,手指穿過黑發,随意地在頭上抓了個小揪,露出清晰的側臉。
繼續低頭,對着手機看書,筆在修長的手上轉來轉去。
她沒要說的意思。
喻唯也不好再問。
于是再次陷入沉默。
嘴唇裡的破口被輕輕吮吸出刺痛,喻唯看着映着日光的珠簾,恍惚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小偷,試圖窺探他人的隐私又不得其門。
喻唯起身,垂下腿穿鞋,“我想去院子裡。”
郁葳放下筆回頭,蹙眉看着她。
“我好多了。”喻唯站起來,往外走了一步,回頭看着郁葳,“你看。”
郁葳瞥了眼她穩穩邁出去的腿,冷淡開口,“随你。”
語氣不冷不熱,回過頭看書,背影挺直消瘦,挂着寬松的校服,被她撥過來的台扇吹的鼓起又落下。
喻唯小心地沿着光,踩着石磚上斑駁的樹影往外走。
沒來過,一切都生疏。
出來的時候應該把眼鏡戴上的。
“怎麼出來了?”
老太太坐在院子裡的樹蔭下,見她就問,“太熱了,外面沒風,也熱。”
“還好。”喻唯說着,四下看了眼。
小院收拾的幹淨漂亮,她能模糊看到牆根處擺的花架,高高寬寬,濃夏裡開着正豔的花,花頭碩大,存在感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