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既然是來自皇後的賞賜,再怎麼詭異,紀宇也隻能硬着頭皮接下了。
不想再看王公公那戲谑的眼神,紀宇端着食盒回到自己的房間。
剛把盤子從裡面拿出來,一個紙條忽然從盤子底下悠悠飄落下來。
紀宇一把捏住,隻見巴掌寬的油紙上,用毛筆鐵畫銀鈎的寫了四個字——明日卯時來見。
“看來這糕點果然是故意的。”紀宇撇撇嘴,将字條燒掉,轉身出了房門。
他打算在今天晚上助自家小老闆一臂之力。
幾個起落就來到承通門,紀宇從角落的假山裡進入暗室,開始在牆壁的銅管上敲起暗号:“當當當,當當——”
沒過了五分鐘,密道門開,久别多日的影三走了進來。
“參見大人。”
影三看着面前的小孩,冷聲問道:“何事禀報?”
“回大人的話。”紀宇躬身,也似冰牆一般一闆一眼說道:“上午巳時,我随殿下去宮外體會民情,太子的兩位伴讀跟随。有一個刺客伴作乞兒以毒針刺殺太子,被屬下擒拿,送到京都城禦所。”
影三一下抓住重點:“那刺客認得太子?”
“是。這也是太子殿下疑惑的地方。在茶樓歇息的時候,屬下聽兵部尚書次子說了一個消息,不知是否要報。”
“說。”
紀宇努力拉平自己的聲線,“屬下聽說,齊雍候世子與城禦衛發生了争執,城禦衛阻止不能,任由其帶着弩.箭等軍器入城。還有城中勳貴子弟,似乎并不受城禦衛震懾。”
“還有别的事情嗎?”
“今日秋朝家宴,麗嫔身上有江湖奇毒‘醉春風’的味道。屬下有些受到影響,隻是皇後娘娘似乎并無大礙。以上就是所報全部。”
“很好。這些我會上報天聽。你做的不錯。”影三點了點頭,很快又從密道裡消失了。
紀宇也沒有多待,直到進入後宮這個暗衛的禁區,才随便找了個角落瘋狂揉臉。“靠,僵得我臉都要酸了。”
他再次回憶了一下剛才所說的話,并沒有什麼問題。有了自己的這套供詞,秋玹章想要換城禦指揮使的事情就成了五分。
畢竟在皇帝看來,有什麼消息來源能比暗衛更可靠?又有什麼事情,能比他自身的安全更重要?
紀宇伸了個懶腰,輕快地往東宮的方向掠去,心裡盤算着要不要和殿下透個底。
如果殿下能利用起他這個“間諜”的身份,那以後想要影響皇帝的判斷也就容易多了吧。
他剛翻牆回到自己的院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暗處幽幽傳來秋玹章的聲音:“小鲫魚,這麼晚是去哪了?”
糟糕。
紀宇僵在原地,一卡一卡的扭過頭來:“啊哈哈,殿下啊。今天……月色不錯,嗯,不錯。”
“是麼。那本宮怎麼沒有看見月亮呢?”
紀宇擡頭。靠,陰天。
他幹咳了兩聲,理虧地請自家老闆進屋,手腳殷勤地給秋玹章備上茶水。等都安排好了,這才單膝往地上一跪,“啟禀殿下,屬下有事要報。”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秋玹章揚起眉,漸漸嚴肅起面孔:“發生了什麼事?”他原本以為是小孩偷偷出去扔點心,看來事情要比他想的嚴重得多。
“屬下剛剛所見之人,乃陛下身邊天龍衛影三。自屬下來到殿下身邊起,今天是第二次與那人見面。”
秋玹章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段話,握緊手中的茶杯,覺得身上有些發冷,“你……可是受制于他?”
紀宇一愣,沒想到秋玹章第一個會問的是這個問題。
不過既然打算和盤托出,他也不再隐瞞什麼了,“每個暗衛自入營起就要服用秘藥,如果受命離開營地,則需每月服食養心丹來緩解藥性。”
“不吃會怎樣?”
“内髒腐蝕而亡。”紀宇看秋玹章的臉色有點發白,趕緊安慰道:“不過皇後娘娘已派碧鴛姑姑送來了解藥,如果能連續吃個三年,也就可以拔除毒素了。”
聽說這毒可以去,秋玹章才心裡微松,繼續詢問其他的事情:“你之前說今天是第二次見面,之前那次呢?還有解藥,為何是母後送來的?”
“回殿下,第一次見面是殿下剛帶屬下去仁學殿那天,影三除了來送養心丹,還特意囑咐屬下,如果殿下有何異動,要第一時間告知。”說到這,紀宇慚愧的低頭,“然後當天晚上碧鴛姑姑就帶來了解藥和一枚鳳甯宮的令牌,屬下也見面的事情說了。”
“所以這件事就我不知道。”話裡多少有些被排除在外的哀怨。
紀宇看着自家老闆失望的神情,心虛的努力順毛,“這次的事情殿下絕對是第一個知道的。”
秋玹章面色還是不怎麼愉快,“這次你怎麼不藏了。”
“……良心有點痛。”
“嗯?”
“咳。殿下以真心對待屬下,屬下也應當以真心報之。屬下曾言,殿下是屬下唯一的自己人,這句話屬下必将以生命遵從。”
紀宇已經認定太子這條船,自然要表達衷心:“屬下以魂魄發誓,自今日起,紀宇隻以秋玹章一人為主,絕無欺瞞。”
話音落下後,房間裡一時隻有兩人的呼吸聲。縱使是前世身經百戰的紀宇,在這個時候也有點緊張。
就在他忍不住想擡頭去瞧的時候,秋玹章狠應了一句,“本宮允了,起來吧。”
“是!殿下!”紀宇松口氣的同時,也在感歎自家老闆對他的信任。不過這次他也的确是真心的,如非必要,他應該都不會再騙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