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桶上趴着一個藍眼睛的瘦小孩兒,背着一個小小的書包,身上衣服鞋子還是今天剛來的那套,已經睡着了。
這個浴室很少有人用,因為家裡的每個房間都有獨立浴室,而且這裡過于偏僻,所以白光睡了一下午也沒人發現。
白沐臉色更差了,上前用腳踢了踢他,慢悠悠的,馬桶上的白光醒了,迷迷糊糊地眨着眼。
見到是白沐,他立馬睜大了眼睛,然後低頭,小聲喊了句“哥哥”。
白沐都要氣死了,“誰是你哥!”
白光被這一嗓子吼的一激靈,頓時不敢吭聲了。
白沐惡心死這個稱呼了,來這裡的每個私生子都想喊他哥哥,誰喊他就當場罵誰。
“不是有房間嗎,你跑這兒來睡搞什麼?”
白光縮了縮肩膀,眼睛不自覺的看向别處,低聲解釋說:“……我沒有鑰匙,打不開門……”
白沐無語死了:“鑰匙都在管家那裡,你找他要啊!出門的時候不是跟你說了嗎?”
白光咬了咬下嘴唇,聽到這咄咄逼人的話,委屈勁兒直往心裡湧。
“管家不在……”
白沐忽然一愣,他這才想起來,管家前兩天出門辦事去了,一直沒回來。
他臉色又變得不好看了起來,心裡特别不舒坦,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半天都沒吐出一個字來。
他現在剛打完球,渾身是汗,很不舒服,迫切需要洗個澡,可這家夥待在這裡,他一時半會兒都洗不了。
白沐沒好氣地指了指外面:“你先出去,我要洗澡。”
白光“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背着包出去了。
白沐沒管他去哪,他急着洗澡。
半個小時後,他擦着頭發出來,門一開,腰上的浴巾都差點吓掉。
白光正抱着膝蓋,靠坐在衛生間門口的牆上。聽見門開了,他象征性地擡了擡頭,然後又垂下去。
白沐心裡是大有火氣,他站在門口,對着地上的白光罵道:“家裡這麼大地方,你非要在這兒坐着嗎?”
白光不知所然,隻能低着頭不說話,手指上的皮都快要拽掉了。
這又不是他的家,他不知道該去哪裡。
白沐罵完,地上的人也沒反應,隻一聲不吭地坐在冰涼的地闆上,活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白沐懶得理他,就沒見過這麼蠢的私生子。
别的那幾個雖然面上怕他,不敢放肆,但私底下小動作不少。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過慣了白眼和窮生活,一朝翻身變富貴,心氣也随之高了起來,恨不得他早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好讓他們自己頂替上來,以徹底擺脫私生子這個名号。
晚上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坐得整整齊齊,少爺小姐們通通坐在兩邊,上位坐着白文山。
白夫人很早以前就不回家了,因此餐桌上也沒有她的位置,更沒人提起她。
隻有白光的座位上還空着。
白文山下意識看了一眼大兒子,白沐頭皮一麻。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文山就發話了:“阿沐,你弟弟人呢?”
在場的那幾個私生子早就聽說今天新來了一個孩子,聽到父親這話,倒也沒人多驚訝。
白沐扭過頭,打馬虎眼:“不知道,我沒看見他。”
白文山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向來最重視餐桌教養,哪怕他對這些孩子沒什麼感情,也不容許有人吃飯的時候不給他臉。
當家的沒動筷子,誰也不敢碰一下飯菜。
氛圍一時凝固了起來。
誰都沒出聲,大家就那麼坐着。
白沐如坐針氈,父親雖然沒說話,但狀似無意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微微發力。
空氣中無形的微壓一點點縮緊了他的包圍圈。
兩分鐘後,白沐站了起來:“我去找找他。”
白文山沒說話,意思是默認了。
白沐移開椅子,轉而往樓上跑去。
他循着記憶走到公共浴室,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
不在這裡?
白沐喊了一聲,沒人應。
白光不知道去哪了。
要是找不到的話,父親一定會訓他的。
白沐越想越氣,有點擔心時間太長回去挨罵。但是眼下必須得先找到白光,回頭再找他算賬。
他迅速在别墅裡找起來,路過的傭人都被他叫住,一起尋找。
很快,白光就被找到了。
他坐在後花園裡,身上還背着那個小破書包,和他們家的尋守犬玩的正開心。
白沐見到那一幕,肺都要氣炸了。
這家夥不好好待在别墅裡,居然跑這裡來玩狗,結果吃飯不見人影,搞的他被父親怪罪。
他快步上前,抓着白光的書包就給他提了起來。
白光先是被吓了一跳,畏畏縮縮回頭,見到是他,愣了一下,然後對着白沐咧出一抹笑:“哥哥,終于又找到你了。”
白沐狠狠松開手,将白光扔在地上,心裡的火氣這一刻簡直都要噴發出來了。
“你跑這兒來幹什麼!為什麼不去吃飯,你覺得被人找很好玩嗎?”
白光的笑容一點點凝固了,眼裡慢慢盛上了惶恐。
他最會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出來,白沐不是單純的煩躁,他看上去是真的想打人。
他又惹人生氣了。
白光扁扁嘴,小聲道歉說:“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去哪裡吃飯……我找不到地方……”
白沐冷哼一聲,“找不到不會問嗎?家裡這麼多傭人,你張嘴他們會不告訴你嗎?”
說完這話,白沐身後的幾個傭人表情一頓,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白光咬着嘴,藍眼睛慢慢紅了起來,他抓着白沐的衣角,不停說着“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