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此霄挂了電話,去衛生間裡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
他剛剛和程蔚朝約定了第三次見面的時間。
前幾天,陳問曾調侃道:“你在莊園的時候,我問你‘然後呢’,現在看來答案是改了。”
孟此霄給了肯定的答案,他說:“是,改了。”
陳問對他少有的感情坦誠有些意外。
也就才過幾天,之前還斬釘截鐵的說着“沒有然後”、“不想怎樣”的人,現在卻肯定地說着改了。
代表着他想和程蔚朝有進一步的接觸。
陳問很開心,又蓦地覺得心髒酸軟。
孟此霄是個很少會争取自己喜歡的東西的人,因為會有負罪感。
極低的自我價值認可,有時候也會伴随低配得感,覺得自己不值得擁有美好的一切。
對方從不展露明顯的情緒,但其中自我掙紮、自我說服的艱難過程,隻有當事人才清楚。
孟此霄捧着茶杯,輕聲自我調侃道:“畢竟這些年去了那麼多次咨詢室,總不能白去。”
“和程蔚朝,我還是想再來一次。”
5年前他失敗了,沒能越過自己心裡的那座大山。
當年他太年輕了,在感情上,很多想法和做法未必成熟到哪裡去。
陳問好奇道:“是因為程蔚朝回國,你才改變想法的嗎?”
孟此霄搖了搖頭,他從來不覺得要是真心想在一起,距離會是問題。
“我隻是覺得……他好像還喜歡我。”
說到這裡,他垂頭淡淡的笑了下:“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畢竟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很容易對對方的行為言語進行過度解讀。
但那一點懷疑就已經足夠給他勇氣了。
這句話卻将陳問一下子炸懵在原地。
一個“還”字,一個“喜歡”,其中的信息量猛地湧向了他。
“不是,這位朋友,這麼多年我都以為你是苦苦單戀!”
結果人倆是雙向,關鍵是孟此霄本人還一清二楚。
孟此霄也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陳問真的想仰天長嘯,“我和你熟起來的時候,你已經和程蔚朝鬧掰了!”
孟此霄這人又什麼都不說,他們之間的大多數情況還是他自己看出來的。
他是學心理的,但沒有讀心術。
陳問又問:“你是怎麼知道他喜歡你的?”
“如果你問的是以前,他才18歲,藏得住什麼?”
哪個好人家吵架,吵着吵着會突然臉紅啊?
孟此霄平生第一次覺得,有時候一個人吵架還挺無助的。
随着接觸漸漸加深,孟此霄也後知後覺意會過來。
每次鬧矛盾,比起生氣,對方的那種激烈情緒,或許用委屈來形容更合适,所以才會哭。
明明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來着。
很多時候情緒上頭,孟此霄也有過口無遮攔,說過不少惡劣的話。
但隻要主動和程蔚朝說話,他立馬就好。
那麼愛記仇的小氣鬼,卻從沒有記過他的仇。
“很多人一直都覺得我們的關系差到水火不容,其實不是的。”
孟此霄的聲音很輕:“最開始我是真的讨厭他,後來喜歡上也是真的,至于他是什麼時候感情發生改變的,我就不知道了。”
“之所以有種關系一直都很惡劣的錯覺,是因為我們一直在吵架。”
吵太多,以至于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正常相處。
甚至把矛盾當做維系他們關系的一種途徑。
陳問無聲歎了一口氣:“那現在,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我發現,在我找尋我們相處模式的新出路的時候,他也在找。”
他們似乎都想改變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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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此霄關掉盥洗台水龍頭的開關,擡起頭站直身子,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有些蒼白的臉上被揉出了一點血色,挂着水珠。
今天和程蔚朝在食堂的相處,讓他愈發确定了之前和陳問說的那一點。
生氣的時候,程蔚朝沒有轉身就走了,他們好好地吃完了一頓飯。
他們都有嘗試着好好說話,好好聽對方說話。
他第一次見對方克制脾氣到這個程度的模樣。
而且最重要的,程蔚朝認真地說:“我不和擁有暧昧關系的人做朋友。”
他知道他們在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