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驚異過後，司玘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其實這件事在一開始就早有預兆了，因為他對沈欽實在太過在意——在意到居然對沈欽的死亡而心生愧疚，還親力親為施手照顧，為他選擇修煉之道，可若換作是其他人，司玘又怎會花費如此心力？

修行到如此境界，尋常隻是本就不會輕易亂他心緒，君不見那将沈欽推入虎穴的散修死相更為凄慘，而司玘又何曾多看過一眼？

隻是那時的沈欽還并不知道司玘對他的态度有多麼特殊罷了。

司玘當然也仔細思考過，事實上這感情來得突然卻并不突兀，沈欽臨死前那一眼到底在他心底留了印記，之後又漸漸發掘出對方種種特殊之處，越是靠近便越是深陷其中，水到渠成一般，接下來的變化也就理所當然起來。

他到底不是真的無情無心。

雖然疑惑于感情深陷如此迅速卻又順理成章，不過相比于沈欽的坐卧不安，司玘對這種轉變接受良好，甚至于不想改變這一點，哪怕沈欽的一舉一動都會對他産生一定影響——尤其在情緒方面，可他還是聽之任之了。

誠然，雙方相互影響歸根結底同那契約脫不開關系，但司玘很清楚自己的感情，若說沈欽的依戀來自契約和伥鬼本身特質的影響，但他自己卻是一步步從“感興趣”發展為了喜歡，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要說被情緒主宰的感覺在他從前看來無疑是糟糕至極的，可他頭一回聽之任之了。

他從未喜歡過什麼人，但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認，這種被牽動情緒的感覺其實并沒有什麼不好。

或者說，本該就是這樣。

一個念頭模模糊糊地劃過腦海，熟稔得仿佛最是理所應當，司玘的眼神一瞬幽深了幾分。

相比于被條條框框限制的人類修士，天生道德感薄弱的妖修更忠于自己的天性和欲/望，司玘也同樣如此，他發覺自己喜歡沈欽，便自然而然想與他親昵，沈欽的糾結畏懼他雖是也看在眼裡，可，那又怎樣？

契約于情感上的影響更多的還在于潛意識，沈欽本能的親近就是如此，但這還遠遠不夠——他對司玘的情感無疑是畏懼疑惑遠大于喜歡的，又或許于“理智”層面的喜歡都談不上，司玘甚至能夠預見沈欽在知道契約影響的因由後不顧一切逃離的情境，卻也由衷不想看見那一幕真正發生在眼前。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想他向來知曉壓制情緒，卻也會有這般患得患失心緒糾結的一天。

……好在畏懼不是不可以消磨，抵觸也能夠慢慢化解，這麼多日下來，沈欽對他有意無意的親近舉動并非一無所覺，這邊已經是足夠了。

雖然對方還龜縮在自己的殼子之中，但已然深刻于靈魂的迷戀是無法磨滅的，而司玘還有很長去時間打碎那個殼子，将這不顯于外的本能轉化為真正的情感。

他低頭看着眉目乖順靠坐在床頭的沈欽，少年明顯有些神思不屬，卻還是令他眼神柔軟了幾分，司玘伸手去理沈欽耳邊的亂發，前一秒還唾棄自己胡思亂想的伥鬼頓時一驚，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又在後腦撞上床頭時堪堪反應過來，僵直着身體不敢再亂動，看向司玘的眼神更是讪讪。

……收回前言。

司玘漫不經心地繼續着手上的動作，似乎并不以為忤，沈欽卻莫名覺得眼前這如谪仙般的男人瞬間便心情惡劣起來，兩人因司玘的刻意而為而挨得極近，即使不需要窺探沈欽的心緒，司玘也能感覺到他的緊張，他眸光微黯，猛然扣住了沈欽的下巴。

然後在沈欽驟然驚懼起來的目光中，他低下頭，重重、重重地吻了上去。

“唔……！”沈欽猛地瞪圓了眼睛，腦袋下意識向後一仰，“哐當”一聲撞在了床頭上。

可司玘卻仍是不依不撓地追了上來。

沈欽這一撞發出的聲響大得吓人，實際上卻并沒有多疼，比起這個更牽引他心神的還是司玘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