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從權……冒犯了。”宮忱一手捧着徐賜安的半邊臉,一臂撐地,仰頭輕輕吻住了徐賜安。
四片冰涼的唇瓣相觸。宮忱的心裡泛起一陣陣苦澀。
是柔軟的,卻不能淪陷,是朝思暮想的,卻要拼命克制。
陰氣從他的身體裡飛快地渡入徐賜安體内。
一個被鎖住靈力的活人進入鬼界太危險了。宮忱别無他法,至少要讓徐賜安身上有死人的陰氣。
“别出事。”
宮忱手指從徐賜安的臉上滑落,松開嘴唇,重新與他額頭相抵,“我被次鬼附身,多半會跟它一起經曆輪回路才能進入鬼界。”
“你到了之後,等我來找你,最多三日,千萬别出事,徐賜安。”
“那個,宮先生,是我。”
識海裡響起一道幹巴巴的聲音:“雖然青瑕很高興看到你的靈識還在,但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我會保護好徐公子,你放心 。”
宮忱怔了一怔,反應過來,鄭而重之地道:“保護好他,也要保護好你自己。”
話音剛落。
他也被一隻鬼手拖入黑影之中。
……
所謂輪回路,是死人才能走的。
心平氣和地走過了,就能忘卻前塵,了無牽挂,前往地府安心投胎。
而走不過的,諸如生前有冤不能申,有怨不能解,有仇不能報,有情不能舍的,大都會在輪回路裡越陷越深,地府引路的陰差也撈你不出。
陷到底了,有一個深淵。
這個深淵就是鬼界。
……
宮忱是被吵醒的。
“我去你大爺的段瑄!你以為老娘喜歡你嗎?我喜歡你奶奶個腿——”
“啊啊啊啊——”
“氣——死——我——了——”
深山老林裡,幾聲粗犷的吼聲傳到樹上,飛鳥驚走亂竄,什麼東西從樹上滾了下去。
宮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就滾到了一個女子身旁。
“什麼東西?!”女子驚了一跳,一雙杏眼瞪得老大,“野、野人?”
宮忱從她眼裡隐約看清自己——
一個渾身灰撲撲的,又瘦又小,蓬頭垢面的小野人。
宮忱緩了兩秒,反應過來。
這裡是應春來的輪回路。
眼前女子比女鬼好認,是應婉。
而自己附身的這個小野人,應該就是應春來。
小野人警惕地看了女子一眼,伸了隻手,聲音很清脆:“來。”
“來什麼來?你哪來的,剛才是不是偷聽我講話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說出去……”
應婉惡狠狠地,剛說到一半,忽然捂着腦袋痛叫起來,“白頭鷹?!這又是哪來的?”
那白頭鷹嘯鳴一聲,在應婉的頭發上踏了一下,迅疾而過,兩隻利爪猛地撲向小野人。
小野人一跳,單手利落抓住老鷹的胫骨,被帶着飛上天空。
應婉邊追邊喊:“你别跑!”
下一秒,砰——
樹葉簌簌,飛鳥驚竄,應婉一頭撞在樹上,忍無可忍大吼:
“這又他媽是哪來的樹!!!!”
“哈。”小野人光着兩隻髒兮兮的小腳,在空中晃了兩下,像是在笑。
下一秒,小野人就笑不出來了。
應婉拔出腰間佩劍,頂着額頭的一個大包,氣勢洶洶禦劍追來。
眼見要追上了,小野人慌亂松開白頭鷹,“啊啊”往下掉落,最後如同蝦米一般彎身吊在一株古樹上。
“呵呵,”應婉将劍停在小野人身後,一腳踹上屁股,“老娘讓你跑!”
小野人抱着樹幹,沒吭聲。
“想不想下去?”應婉又踹了一腳,“想下去就給我發誓,剛才你聽到的話一個字都不準說出去!”
見到小野人被欺負,白頭鷹一直盤旋在上空,時不時發出“咕咕”聲,虎視眈眈地盯着應婉。
小野人焦急道:“不來,不來。”
應婉眯了眯眼睛,陰笑道:“不發誓,行啊,今天中午正好想吃鷹肉……哭了?”
她嫌棄地轉到前面去,“讓你發個誓有什麼難的,男子漢大丈夫,你哭什麼哭………”
小野人“嗚,嗚”地叫。
亂糟糟的頭發下面是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小豆子。
“女孩子?”
應婉臉色微變,正欲再說什麼,咔擦一聲,樹幹裂開,小野人掉了下去。
應婉縱劍而下,比她更快,抓住她的一隻腳,不想劍穗被枝丫一挂,兩人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掉落,在空中抱成一個球,摔進灌木叢裡。
世界是倒立的。
小野人頭發掃地,腦袋離地面隻差半掌,髒兮兮的小臉上淚痕未幹,轉着眼珠往上看去。
應婉抱着她的一條腿,臉被她的腳丫抵着,頭發如雞窩般淩亂。
“哈。”小野人破涕為笑。
應婉面無表情,松開手,小野人腦袋便在地上砸了下。
本來是以示教訓。
小野人卻覺得好玩,又“哈”了一聲,倒着腦袋在地上,腳丫晃了晃,對應婉說“來”。
應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呸地吐出嘴裡的樹葉,“你是傻子嗎?”
小野人歪了歪腦袋:“不來?”
咕噜噜——
不知是誰的肚子發出巨大響聲。
應婉抓了抓頭發:“行了行了,我不跟傻子計較。我走了,我餓了,再見。你别那麼看着我,我中午不吃鷹肉了……明白了嗎?不明白是吧,好的,再見。”
她轉身,幹脆利落重複:
“再見!”
過了幾秒,她回頭,狐疑道:“不對啊,剛才是我肚子在響嗎?”
小野人這時正趴在地上,一隻手上戳了戳地上的一個洞,頓時,數十隻又肥又大的螞蟻爬上了手指。
她張嘴,眼睛亮晶晶的,正把手指往嘴裡送——
一隻手忽然死死捂住她的嘴。
應婉把她硬生生拖走,表情近乎崩潰:“人餓了應該吃飯,吃飯!吃飯你理解嗎?不理解是吧,好的,我請你吃。就這一頓,吃完滾蛋!”
她忽然尖叫一聲:
“把手拿遠一點!我不吃螞蟻!”
“祖宗!!!!”